第一章 生子[第1頁/共3頁]
其間,狄應雖未親身脫手,卻也冷眼旁觀。
十七歲伊始,他便拋下妻兒奔赴疆場,很多年來,飲熱血,啖生肉,白骨作戟,人皮為衣,從一個避債逃家的稚嫩少年到腳底白骨累累手握大權的舉國將軍,他都未曾這般怕過。
攥著拳頭幾度來回,寬額上擠出了大顆的汗珠,頻密如雨下,屋內仍無喜信傳來,他快撐不住了,恨不得立馬踹開門扉,親眼看看景象。
老君鬆開五指,任丹瓶飛離,回身走到殿外,眺望遠山雲霧,繁星掩映此中,熠熠生輝。
鳳行也不滋擾,就近處兀自坐下,支頤托腮,漫不經心腸環顧殿堂。
那是一個描述乾枯的婦人,麵色枯黃,骨瘦如柴,乃至看不出年紀,兩隻火棍般細弱的手臂緊緊護著凸起的肚子,行動顛簸地跟在避禍的步隊末端,時不時加快法度好不讓本身落單。
狄應實在不肯想起那一幕,可影象仍如海潮般滾滾而來。
年紀悄悄就成為主公的左膀右臂不是運氣使然,除了英勇和睿智,另有異於凡人的機靈。
兩軍對壘,死傷無數,除了披甲上陣的兵士,另有四周馳驅的流民。
可――寰宇虛妄,無邊無界,追本溯源,不過一稱呼爾,如束囚之樊籠,閉門之桎梏,器皿死物,焉能有靈有性?
幸而天道仁慈,不計他暮年交戰疆場殛斃太重之罪,去歲,正室尤良終懷二胎,伉儷兩人本來冷持互敬相對無言,因這未出世的孩子,雖不若重修舊好,卻也把手並肩,細心庇護腹中胎兒,現在,尤良屋內正受刳腹之痛,他在院中何其不受灼心之苦?
鳳行僵坐原處,麵上駭怪莫名。
鳳行心中驚奇,道家以順六合應萬物為旨,以推演變勢為常,老君乃道家鼻祖,竟有未知不測之說,“寰宇如棋盤,三界五行各為棋子,動則生變,變則進退有度,進退之法老君可明?”
天外天,仙上仙,是為何方神明?
鳳行抬手拍了拍孺子額頂,“去睡吧,”孺子羞顏退下,鳳行兩袖鼓風,衣袍掃過白玉扶欄,信步拾階而上,入得巍峨高門,隻見太上老君盤膝端坐於蒲團之上,雙目緊閉,口中唸唸有詞,音低語密,令人聽不逼真。
“應哥――”
喧鬨的營地在婦人拉長的聲線中墮入空前的寂靜,直至她變作一具真正的屍身,圍聚的兵將們臉上赤色仍未規複,特彆那十五六歲的少年。
老君似是洞穿了他的迷惑,揚手探出,迴旋的祥雲葫蘆便落入掌心,哈腰放到鳳行麵前,“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一隻赤冠焰尾的大鳥從掩映雲霧中緩緩飛近,至兜率宮外落地華形,長髮如瀑,博衣廣巾,腳踩金絲翹履,闊步走到殿外。
女童嚇了一跳,滿滿的一盆血水實在沉重,惶急之下幾乎灑到狄應身上,連退了幾步,方顫聲道,“老爺,奴婢在外間換水,不入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