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99號公寓（1）[第1頁/共4頁]

歌裡唱“洋場十裡，好呀好風景，坐汽車，住洋房，比姑蘇更在天國上”，可現在上海，再不是天國。

此時盛清讓俄然想起中學國文講義裡的一首詩，是杜甫的，他在那首詩裡寫道：“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他深深皺眉，枯燥的、帶劣質煙味的唇緊緊抿起，內心各□□緒交叉，眼眶酸得發脹。

“Peace”, “Infinity”

好不輕易熬到登船時候，又是一陣人潮擠擁。

她問他昨晚睡在那裡，他答：“在公寓。但不知為甚麼，如何也睡不著。你睡得如何樣？”

她躊躇半晌，拿了紅酒和罐頭走到陽台，將它們擱在小桌上，正要歸去找開瓶器，盛清讓卻遞了過來。

“會停電斷水很長時候嗎？”她俄然問。

盛清讓則順著她讀出了左邊單詞――“Infinity.”（無窮）

宗瑛隻看到他背影。

她黌舍在這裡，同窗在這裡，朋友在這裡，自小熟諳的統統都在這裡，她隻熟諳上海。

遠處的姑蘇河響起炮聲，颳風了。

最後連同孩子的物品，一共塞滿兩隻大箱，外加一隻手提小箱子。

菸絲敏捷地在氛圍裡燃燒，菸草味裡異化著梅子和奶油的味道，她低頭攤開那隻空煙盒，盒子正麵一樣印著戰役鴿，它嘴裡銜著三葉橄欖枝，擺佈邊彆離印著兩個單詞。

老四卻回：“我頓時就走了，或許今後也不會再返來，家裡還是和之前一樣，當冇我這小我吧。”

持續了曾經錯過的阿誰吻。

夜色中臉孔難辨，氣味卻好認。

藉著天涯僅存的一絲黯光，宗瑛翻遍櫥櫃，隻尋到一瓶紅酒和兩盒罐頭。

返來路子靜安路上的盛第宅，也隻剩緊閉的兩扇鐵門，和院子裡高過圍牆的幾株法國梧桐――闊葉幾近落儘，鋒利枝椏戳著一隻紅彤彤的夕照。

宗瑛說：“我很好。”

盛清讓想起早些年的事，本覺得會有萬千感慨，實際心中卻掀不起一點波瀾了。

因船票稀缺，船埠上非常嘈亂，軍隊節製著船埠，差人開槍保持次序，但在每天聽槍炮聲的戰時，如此震懾能起的感化也非常有限。

亂離期間，各奔東西，不知哪日才氣相逢。

隔著千山萬水，動靜也滯後，盛清讓收到信時，盛父已經離世數月。

“明天收到告急告訴，明早八點，我要分開上海去辦一些事。”

一隻手俄然伸過來，枯燥暖和，緊握她冰冷的手指，大拇指指腹壓在她指樞紐上。

宗瑛不知要如何安撫她，清蕙卻已經側頭叮嚀身邊的孩子：“阿萊，票拿出來，記得跟緊我。”

兩人說話時，大嫂走過來。

夜風撩起的頭髮拂到對方臉上，宗瑛輕啟唇瓣，將混著酒香的梅味和奶油味，一併分享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