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玉樓春（六）[第1頁/共4頁]

有人仇恨她，仇恨他們叔侄，為此一把火燒了姑蘇他們的故園。但是，白日火剛燒完，夜晚，灰裡還蹦火星，瓦礫還燙著，姑蘇一帶四周，就有很多很多的青年聞名而來，曉得這是瀟湘先生的祖宅和祖墳地點，趁夜去刨這些瓦礫，一片片地裝起來，堆積起來，一藍藍一箱箱的。

隻是，不免有曉得她的出身的人，便欺侮她的父親、母親、先祖。說林家幾代列侯，清貴世家，竟然生出她如許的女兒來，是幾輩子“不修德行”之故。乃至說這就是“林家合該斷子絕孫”的起因。

林黛玉就是這類人。

她本來就是喜散不喜聚的性子，又自小見了這世上婚姻實在可怖。早生害怕之心，何堪複興鳳儔鸞侶之意。

她還聽遠客帶來動靜說，賈府裡現在日日謾罵短髮賊，隻因賈家出身南京，家業大半也都在南京。現在南京淪陷，很多族人並老宅子都陷在裡頭了。

她拿起這個婦人寄給她的一支釵子，這是這女人親手打的，精雕細琢，那清臒的竹子意態孤傲。遠勝世麵上的俗輩。上麵刻著一行極小極小的簪花小楷：“贈瀟湘先生”。

林若山說：“謹慎些碰，那些孩子挖的不輕易。我們一會找幾個罐子，把這些......裝起來。從而後，親人、故裡，隨身帶著，走到那裡帶到那裡，就誰也燒不著了。”

外祖母氣得大病了一場，把那些嚼舌根的下頭人，都打發的打發，家法的家法。隻是今後，瀟湘館裡的統統舊陳跡，本來外租母叫留著做念想的，也一併都拆毀了。闔家不準提起“林”這個姓，更不準提起“黛玉”兩字。一聽到，外祖母就要發芥蒂。

奉讀大示，神馳尤深。鄙妾頓首再拜。

她想問這些東西的來源，卻眼圈發紅，鼻子發酸，喉嚨發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若山說：“玉兒，如果，我年青的時候，有你這麼一小我。我也會感激你。”

“姐姐這是做甚麼？”看她動手沉甸甸的，把自個臉都打紅了，林黛玉趕緊悄悄拉住她，笑道：“這原又不是你說的。外人說的話，不好聽的還多著。光是報紙上和我對仗的幾個酸溜溜的文人，我如果都放在心上，豈不是每天飯也不消吃了，氣就管飽了？”

林若山來看她的時候，看她還望著那一封封的信、一籃籃的瓦礫發楞，便說：“運過來的時候，走水路，為了謹慎不碰了灑了，擔擱了很多工夫。”

她豁然批起衣服，揭開籃子，那籃子內裡還是一籃籃披髮著焦臭，被燒的黑漆漆的磚、瓦。

她一夜冇能閤眼。因為稍一閉眼，麵前滿是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弟弟的宅兆，都稍作了灰煙。他們世世代代的祖宅，化作了瓦礫。

她雖病中, 描述清臒很多。但有一種人, 越是蕉萃慘白，越是彆有殊異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