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給父親洗澡(1)[第1頁/共4頁]
父親的病是腎結石,太大了,已經不能用碎石機擊碎排擠,隻能開刀。遵循大夫描述,那顆可愛的石頭有半斤重的土豆那麼大,形狀不法則,把腎頂變形了,並且已經發炎了。手術後起碼半個月不能沐浴,以是我特地安排他在手術的前一天好好洗一下。當然我也不想讓大夫聞到他身上那股牲口味和泥土味。因為多年跟牲口和泥土打交道,牲口味和泥土味已經和他融為一體了,不是一次就能洗掉的,洗一下總比不洗好。
剛出來時,熱得受不了,但對峙下來後就冇事了。我大汗淋漓,呼吸一下就通暢了。父親俄然笑了笑,他說:“高家山的人從不沐浴,連臉也不洗,因為缺水。乾活回家後用柴灰把臟的處所擦一下,擦潔淨後就上床睡覺。如果叫他們到這裡來蒸一下,說不定能蛻下一小我樣的空殼兒。”
我叫他在池子裡等我,我去桑拿房蒸一下,我有點感冒,蒸一下好得快些。他說行,你去吧。但我看出那種小孩子冇有大人的無助感。我說,要不一起去吧,去試一下。他笑著問那是甚麼處所,我說去了就曉得了。
“我是跟高家山那些退學的。”他笑著辯白。
提及孔老夫,父親意猶未儘。我曉得他要說阿誰已經說了幾十遍的故事,但我冇有禁止他。傳聞孔老夫的兒子警告他爹,不能亂丟菸蒂亂吐痰。孔老夫這天單獨上街,在半路上裹了一杆煙子葉,煙桿放嘴上後就不敢取下來,因為一取下來菸灰就要掉下去,他隻能謹慎翼翼如履薄冰地漸漸行走,讓搖搖欲墜的菸灰持續保持在已經燃燒的煙鍋上,牙齒像鉗子一樣鎖住菸嘴以免滑落,舌頭像掌舵一樣把住煙桿以免擺佈擺動。回家後他說他再也不想上街了,牙鬆了腮幫腫了眼睛花了。冉姓壩人添油加醋地說他終究取下煙桿時口水線牽出好幾裡長,就像牽了一根播送線。
他說,這福分也不是大家都能夠享用的,有的人,有前提享用也享用不了。有一個姓孔的老夫去兒子那邊玩,兒子用三七燉肉給他吃,他受不住那樣的大補,流了好幾碗鼻血。
“修水庫那年,你本身也用灰擦腳吧?”
我暗想,幸虧你揩鼻涕的事冇有外人曉得,要不然一樣會編排你的故事。
在桑拿房門口,我回過甚問。
“爸爸,我不曉得你受得受不了。”
脫衣服的時候,父親提著他的短褲不放,對那些赤條條地不知害臊地走來走去的人連看也不敢看。我勸他,還是脫了吧。他的短褲實在太丟臉了,必然是母親給他縫製的,不是我們穿的僅僅遮住阿誰處所的褲衩,而是一條圍著全部臀部的白布大口袋。白布上滿是皺褶和斑點。因為褲腰帶早已落空彈性,以是他不得不嚴峻地用手拽著。平時將一邊拉疇昔,將另一邊超越來再用褲腰帶緊緊拴住,為了製止掉下去,從褲腰上翻下二寸長,像鹹菜壇的反簷盤子。他一來我就給他買了兩條特大號的褲衩,他穿了一次就脫下來了,說勒得太緊了,很不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