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花夕拾 (1)[第1頁/共5頁]
我的床前就帖著兩張花紙,一是“八戒招贅”,滿紙長嘴大耳,我覺得不甚美妙;彆的一張“老鼠結婚”卻敬愛,改過郎新婦乃至儐相、來賓、執事,冇有一個不是尖腮細腿,像煞讀書人的,但穿的都是紅衫綠褲。我想,能停止如許大典禮的,必然隻要我所喜好的那些隱鼠。現在是粗鄙了,在路上遇見人類的迎娶儀仗,也不過當作性交的告白看,不甚留意;但當時的想看“老鼠結婚”的典禮,卻極其神馳,即便像海昌蔣氏似的連拜三夜,怕也一定會看得心煩。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等閒便睡,等待它們的儀仗從床下出來的夜。但是仍然隻瞥見幾個光著身子的隱鼠在空中遊行,不像正在辦著喪事。直到我熬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睜眼卻已經天明,到了燈節了。或許鼠族的婚儀,不但不分請柬,來采集賀禮,雖是真的“觀禮”,也絕對不歡迎的罷,我想,這是它們向來的風俗,冇法抗議的。
比方人們當共同之前,也很有些手續,新的是寫情書,少則一束,多則一捆;舊的是甚麼“問名”“納采”,叩首作揖,客歲海昌蔣氏在北京停止婚禮,拜來拜去,就實足拜了三天,還印有一本紅麵子的《婚禮節文》,《序論》裡大發群情道:“平心論之,既名為禮,當必沉重。專圖簡易,何用禮為?……但是世之有誌於禮者,能夠興矣!不成退居於禮所不下之庶人矣!”但是我毫不活力,這是因為不必我參加;是以也可見我的仇貓,來由實在簡簡樸單,隻為了它們在我的耳朵邊儘嚷的原因。人們的各種禮式,局外人能夠不見不聞,我就滿不管,但如果當我正要看書或睡覺的時候,有人來勒令朗讀情書,作陪作揖,那是為侵占起見,還要用長竹竿來抵抗的。另有,平素不大來往的人,忽而寄給我一個紅帖子,上麵印著“為舍妹出閣”,“小兒完姻”,“敬請觀禮”或“闔第光臨”這些含有“凶險的表示”的句子,使我不費錢便總感覺有些過意不去的,我也不非常歡暢。
我因而就間或留意著查考它們成仇的“動機”。這也並非敢妄學現下的學者以動機來批駁作品的那些時髦,不過想給本身預先洗刷洗刷。據我想,這在植物心機學家,是用不著費甚麼力量的,可惜我冇有這學問。厥後,在覃哈特博士(Dr.O.D¨ahnhardt)的《天然史底百姓童話》裡,總算髮明瞭那啟事了。傳聞,是這麼一回事:植物們因為要商討要事,開了一個集會,鳥,魚,獸都會合了,單是缺了象。大眾議定,派伴計去驅逐它,拈到了當這差使的鬮的就是狗。“我如何找到那象呢?我冇有見過它,也和它不熟諳。”它問。“那輕易,”大眾說,“它是駝背的。”狗去了,遇見一匹貓,立即弓起脊梁來,它便接待,同業,將弓著脊梁的貓先容給大師道:“象在這裡!”但是大師都嗤笑它了。今後今後,狗和貓便成了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