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傷逝 (2)[第1頁/共4頁]
我立即回身向了書案,推開盛香油的瓶子和醋碟,子君便送過那暗淡的燈來。我先擬告白;其次是選定可譯的書,遷徙以來未曾翻閱過,每本的頭上都滿漫著灰塵了;最後才寫信。
小告白是一時天然不會產見效力的;但譯書也不是輕易事,先前看過,覺得已經曉得的,一脫手,卻疑問百出了,停止得很慢。但是我決計儘力地做,一本半新的字典。不到半月,邊上便有了一大片烏黑的指痕,這就證明著我的事情的實在。《自在之友》的總編輯曾經說過,他的刊物是決不會藏匿好稿子的。
氣候的冷和神情的冷,逼迫我不能在家庭中安身。但是往那邊去呢?大道上,公園裡,固然冇有冰冷的神情,冷風究竟也刺得人皮膚欲裂。我終究在淺顯圖書館裡覓得了我的天國。
屋子和讀者垂垂消逝了,我瞥見怒濤中的漁夫,戰壕中的兵士,摩托車中的朱紫,洋場上的投機家,深山密林中的豪傑,講台上的傳授,昏夜的活動者和深夜的偷兒……。子君,——不在近旁。她的勇氣都失掉了,隻為著阿隨悲忿,為著做飯入迷;但是奇特的是倒也並不如何瘦損……
子君有怨色,在淩晨,極冷的淩晨,這是從未見過的,但或許是從我看來的怨色。我當時冷冷地憤恚和暗笑了;她所磨練的思惟和豁達恐懼的談吐,到底也還是一個空虛,而對於這空虛卻並未自發。她早已甚麼書也不看,已不曉得人的餬口的第一著是求生,向著這求生的門路,是必須聯袂同業,或奮身孤往的了,假如隻曉得手搥著一小我的衣角,那便是雖兵士也難於戰役,隻得一同滅亡。
厥後,經多次的抗爭和催逼,油雞們也逐步成為肴饌,我們和阿隨都享用了十多日的鮮肥;但是實在都很瘦,因為它們早已每日隻能獲得幾粒高粱了。今後便平靜很多。隻要子君很頹唐,彷彿常感覺淒苦和無聊,至於不大情願開口。我想,人是多麼輕易竄改嗬!
我要明告她,但我還冇有敢,當決計要說的時候,瞥見她孩子普通的眼色,就使我隻得臨時改作勉強的歡容。但是這又馬上來冷嘲我,並使我失卻那冷酷的平靜。
可惜的是我冇有一間靜室,子君又冇有先前那麼清幽,長於體貼了,屋子裡老是狼藉著碗碟,滿盈著煤煙,令人不能放心做事,但是這天然還隻能怨我本身有力置一間書齋。但是又加以阿隨,加以油雞們。加以油雞們又大起來了,更輕易成為兩家辯論的引線。
這在會館裡時,我就早已推測了;那雪花膏便是局長的兒子的賭友,必然要去添些謊言,設法陳述的。到現在才產見效驗,已經要算是很晚的了。實在這在我不能算是一個打擊,因為我早就決定,能夠給彆人去謄寫,或者教讀,或者固然吃力,也還能夠譯點書,何況《自在之友》的總編輯便是見過幾次的熟人,兩月前還通過信。但我的心卻騰躍著。那麼一個恐懼的子君也變了色,特彆使我痛心;她邇來彷彿也較為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