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則天(二十七)[第1頁/共3頁]
婉兒順服地起家,靠坐在她身畔,見她兩手還撐在床沿,便爬去床上,將幾個枕頭抱出來,墊在一側,扶著她坐著。她便曉得婉兒確是不活力的了,不知為何,竟有些說不出的絕望,手握著婉兒的手,讓她與本身肩並肩地靠坐著:“為甚麼不活力?”
她有些驚奇,幾次打量了一遍這小東西的臉,將她自地上拽起:“真不活力?”
她苦笑一聲,手背在婉兒臉上一擦,蹭去頰上那一行淚水:“若無人時,你隻將我當作阿曌就好。”不擦倒罷,擦拭以後,婉兒頰上淚水卻更多,她不得不以衣袖替婉兒擦乾臉頰,看小東西還在抽泣,乾脆將她攬進懷中,任她靠在本身胸前哭著,一手重撫婉兒肩臂,口中如哄幼兒般悄悄道:“不哭不哭。”說上兩句,不自發哼起兒時父親唱過的幷州民謠,已疇昔了將近七十年,歌詞都已忘懷,音聲曲調,卻如在耳邊。她已有好久未曾回過故裡,對那邊雖說不上眷戀,卻也不免生出些悵惘,哼著哼著,聲音就垂垂小了下去,到最後一歎,說的卻不是父親或故裡:“承平小時,就常央著我為她唱這些歌。當時她才那麼點大,瘦得鬆針似的一根,四五歲了,我一隻手便能將她抱起來。”
她搖點頭,又點點頭,等婉兒揉了一會,將另一條手臂也抬起來,身子更斜下去,兩腿伸直,半躺著倒在床上,任婉兒換了一條手臂持續捏,眼睛微閉,過了一會,方道:“阿婉。”
婉兒嗯了一聲,卻不說話,替她捏過手臂,又揉肩膀,她展開眼去看她,小東西恭敬溫婉,一如平常,隻是與她一樣,端倪間都略帶了些怠倦,她不知這怠倦因何而來,伸脫手去,指尖在婉兒眉上一描:“如何了?”
婉兒任她將本身的手握著,另一手理了鬢髮,垂下頭,淡淡道:“陛下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她展開眼睛的時候遠還未到入夜的時候, 但是寢殿中未點燈燭,又垂了簾幔、閉了門窗,驀地望去, 還覺得是入了夜,頭一偏,第一件事便是看身邊的枕頭, 上麵冇人, 再轉頭時瞥見兩個宮人跪在床前,見她看去, 忙都低頭上前:“陛下。”
低下頭,手在婉兒的臉上悄悄擦拭:“賢人說,‘七十而從心所欲’,小時候我讀書時總感覺,人到了七十,便可覺得所欲為,可真到了這年紀,才發明‘七十從心所欲’,並不是因年紀大了可覺得所欲為,而是因年紀大了,能做的事早已有限,以是人家不怕你隨心去做——歸正也做不了甚麼了。並且人到瞭如許年紀,已是隨時入土,想做的事,若還不快些去做,誰知最後還來不來得及呢?你們年青人,光陰還長,雖熟讀經文註解,恐也一定能體味這些事理,我倒是切身感遭到這事理了,以是偶然你見我做事率性了些,並不是因我全不在乎你,不肯顧及你的表情,不過是因我年紀大了,怕等不及——你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