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錦香亭(5)[第1頁/共5頁]
身穿皋比襖,腳踏鷹嘴鞋。眼似銅鈴,須如鐵戟。身長一丈,腰大十圍。錯認山神顯聖,無疑天將臨凡。
迭迭雲山,回顧處,客心愁絕。最傷情,目斷西川,夢歸地闕。芳草路迷行騎緩,落日驢偕征人咽。問彼蒼,何事困豪傑?關山彆。合歡花,被吹折。連理枝,憑誰接。望天涯,竟日衷腸鬱結。萬裡霧深文豹隱,半夜月落烏啼血。歎孤身,南北任飄蓬,莊周蝶。
景期下了馬,馮元將馬拴在樹上,跟著景期出來。行過伽藍殿,走到大殿上來,見冷冷僻清,香也冇人點一炷。景期合掌向佛拜了三拜。出了殿門,走至廊下,見三四個和尚赤腳露頂,在那邊乘涼。景期向前欠身道:“師父們請了。”內裡有一個回了問訊。那些和尚都睬也不睬,各自四散走開。連那回問訊的也不來扳談,竟自走去了。
馮元聽得清楚,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連大解也忘了,倉猝回身飛奔。每一重門檻都跌一跤,連連跌了四五個大筋鬥,跑入房中,翻開帳子,將景期亂推道:“老爺不好了,殺將來了,快些起來。”景期在睡夢裡,驚醒道:“馮元為何大驚小怪?”馮元道:“老爺不好了。方纔我聞聲人鑒領著眾和尚。持了刀斧要來害你,須快快逃脫。”景期聽了,這一驚也不小,倉猝滾下床來問道:“現在從那裡出去?”馮元道:“內裡門已鎖了,隻要西邊一個菜園門開著哩,那邊或有前程。”景期道:“行李馬匹如何獲得?”馮元道:“那裡還顧得行李馬匹,隻是逃得性命就好了。”景期慌了手腳,巾也不戴,隻披著一件單衣,同馮元飛奔菜園裡來。馮元將土牆推倒,攙著景期走出。誰想門路龐雜,兩民氣裡又慌,如何辨得東西南北,隻得攀藤附葛,捱過山崖。景期還喘氣不決,身邊一陣腥風,林子裡跳出一隻吊睛白額虎來,望著景期便撲。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話說鐘景期與馮元在寺中逃出,內心鎮靜,也不顧有路無路,披荊帶棘,亂竄過山嘴。忽跳出一隻大蟲來,望景期身上便撲,景期閃入林中叫聲“啊呀!”嚇倒在地。馮元也在林子裡嚇到手軟腳酥,轉動不得。那大蟲因撲不著人,吼怒發怒,把尾巴在地下一剪,颳得砂土飛捲起來,忽喇一聲虎嘯,震得山搖穀動,望著林子又跳將入來。馮元正冇理睬,隻見那虎撲地一聲跌翻了,在地上亂滾。那邊山坡上一個男人,手提鋼叉飛奔前來,舉起叉望著虎肚上連戳兩戳。那虎鮮血迸流,死在地上。馮元看那男人,甚麼模樣:
右調《滿江紅》
景期坐了一會,隻見又是一個和尚在窗外一張,把馮元看了又看,叫道:“你是馮道人,如安在此?”馮元聽得,奔出來見了道:“啊呀,你是人鑒師父,為安在此?”看官,你道馮元為何認得此人鑒?本來當景期打發他出來後,就投在人鑒庵裡,做香火道人。厥後人鑒為了姦情事逃脫出來,在此永定寺裡做方丈僧。這日,聞聲有個司戶小官兒到他寺裡,以是出來張看。不期碰到了馮元,便問道:“你一貫不見,如何跟著這個滿麵倒黴色的官人到此?”馮元聽了道:“你休小覷他,這就是我舊仆人鐘老爺,是新科狀元,因參劾了當朝李太師,故此謫官到此。”人鑒道:“幸是我本身出來,不然幾近獲咎了。”倉猝出來打個深深的揖道:“不知朱紫遠來,貧僧失禮,未曾迎迓,望乞恕罪。”又趕緊叮嚀清算素齋,叫馮元牽了馬匹出去,又叫將草與馬吃。請景期到方丈中坐了,用了齋。天已夜了,人鑒道:“本日朱紫來臨荒山,萬分有幸。天氣已晚,宿店又趕不上,不如就在小庵安息了罷。老爺的鋪蓋都已打濕,不堪用了。前麵房裡有現成床帳,老爺請去安設。這濕鋪蓋也拿了出來,待我叫道人拿一盆火來烘乾了,明日好用。”景期道:“多承美意,隻是打攪不當。”人鑒道:“說那裡話?”說著點了燈頭,帶景期走過了十數進屋子,將景期送入一個房裡,便道:“老爺存候設,貧僧辭職,明早來問安。”景期感激不儘。因行路辛苦,身子又病,見床帳乾淨,不堪之喜,倒在床上就睡了。馮元在床前將濕衣濕被攤開,一一烘焙。至更餘要大解,起來忙出房門,見天高低過了雨,已是換了一個彼蒼。新月一彎,在樹梢上掛著。馮元又不認得寺裡的坑廁在那邊,儘管在月光之下闖來闖去,走到前邊,摸著門上已下鎖了。隻感覺門外火光影影,人語嘈嘈。馮元心中迷惑,從門縫裡一張,隻見人鑒領著七八個胖大和尚,手中通拿著明晃晃的刀兒。人鑒道:“師兄們,我當初在長安居住時,曉得鐘狀元是箇舊家後輩,此來畢竟有鈔。何況你們方纔曾怠慢他,我雖極力阿諛,隻怕他還要介懷。這小我,說是李閣老尚敢動他一本,必是難惹的。我們現在去就義了他,不唯絕了後患,且得了資財,豈不是好?”眾和尚道:“既如此,我們出來行事罷。”人鑒道:“且住,這時節猜想他有翅兒也冇處飛去了。我們廚下的狗肉正燒得爛了,且熱騰騰地吃了,再吃幾杯酒壯壯膽,方好做事。”眾和尚都道:“有理。”便一鬨兒到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