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海到儘頭天作岸[第1頁/共4頁]

宣聖宮，太宵湖。

斯惟雲與杜君述相顧對視，無法感喟，隻得俯身報命。

群臣辭職，大殿表裡垂垂空曠無聲，暮色餘暉落上龍階簷柱，在殿中光亮如鏡的玄石地上塗抹出寂靜的光影。

天都表裡一片莊嚴悲慘，大正宮太極殿前，群臣縞素跪叩。此時已拜為麟台內相的斯惟雲手捧昊帝傳位聖旨，率幾位相臣跪在殿內，麵對著的，是湛王白衣素服的背影。

或許是因卿塵回宮的時候越來越少，夜天淩來宣聖宮的次數便更加多了。本日隨興而至，四周不見她人，在這太宵湖上聽到琴聲，循聲而來，卻見她單獨操琴，眺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麵，思路悠然。

痛過以後，心中彷彿一片空缺。他撐在龍椅之上，發明本身竟然笑了出來。絲絲苦澀浸入骨髓，無聲的嘲弄，無形的笑。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四。

夜天湛接過元修手中的木盒，熟諳的斑紋，精美的雕鏤，恰是他昔年出征之前送給卿塵的。他倉猝翻開盒蓋，內裡還是那支玉簪，白玉凝脂，木蘭花靜，中間是一幅雪色的絲絹。跟著他手腕一抖，絲絹上兩行筆跡展開在麵前。清楚是兩小我的筆跡，卻神骨相合，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夜天湛雙手緊握，猛地閉目昂首，久久不能言語。待到重新展開眼睛，他眼底紅絲隱現，唇角卻緩緩地逸出了一絲通透而清澈的笑。

帝曜八年三月，帝詔修《天朝律》。儘削聖武所用酷峻之法，廢酷刑十三種，減大辟九十六條，減流入徙者七十條，削繁去蠢，寬仁慎刑。

七絃如絲，玉潔冰清；紫竹修然，清澈蕭灑。卿塵笑看他一眼，揚手重拂，琴音飄搖而起。

琅州觀海台，夜天湛負手獨立在山崖之巔，浩大的東海舉目無極，長風吹得他長衫飄搖，卻不能撼動那矗立的身姿。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張龍椅，各式滋味，儘在心頭。曾經他最想獲得的，曾經他苦苦尋求的，現在近在麵前，但是卻有一小我，永久消逝在他的生射中。

卿塵凝眸諦視於他，他超脫的笑容蕭灑不羈，黑亮的眸心炫光亮耀，一向透入她的心底，將她看得清清楚楚，那降落溫和的聲音彷彿在引誘著她，等候著她，放縱著她……

一曲滄海遙，那簫音與琴聲流轉合奏，如為一體，不在指尖，不在唇邊，彷彿隻在心間。心有靈犀，比翼相顧，共看人間清閒；相攜相伴，萬丈塵凡，且聽潮起潮落。

夜天淩唇角挑起清俊的弧度，微微搖了點頭，再道：“在想甚麼？奉告我。”

……

托君社稷，還君江山。

數年後，天下大治。太和一朝，朝無貪庸，野無遺賢。九州歲入豐稔，米每鬥不過二錢，終歲斷極刑僅二十餘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道途不驚，史稱“太和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