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媳婦[第2頁/共4頁]

匠人刻字雖工緻，但畢竟學問淺薄，於詩集一竅不通。唐瀠校訂竹簡時便格外當真，倘遇疑處，考慮前後詩句少頃，方以刀子颳去錯字，再另添字。她的字師從於太後，日日勤練不輟，現在字架清臒風骨靈秀筆鋒藏而不露，但是刻字……

她硬著頭皮刻字，約莫是熟能生巧，漸漸地，刻出來的字便稍都雅些。

唐瀠當初為將長安的麵首宋稷攆出京師，又逢雍州佈政使秦覓貪墨案，伏法後產業查抄，遂設想使長安購買了秦覓在荊州的一處宅子，改道彆業。這宅子外型新奇水木清華，可惜風水不好，久久無人問津。長安購買後，便先四周尋覓精通風水堪輿的高人，不管這風水改得改不得，總歸先請人看了再說。

唐瀠順著她的目光看疇昔，庭苑中一株高可參天的古樹上棲著一隻貓狸，通體烏黑，半大不小，兩隻肉乎乎的前爪探向前來，再一塌腰撅臀，衝著紅彤彤的驕陽打了個嗬欠。既而又規複作懶洋洋的模樣，團成一團，漫視樹下眾奴一眼，遂闔目養神。

半晌後，竹簡校訂好了。

它占樹為王，卻偏生圈了根重生的枝椏作營寨。伴著它塌腰撅臀，細瘦的枝椏亦高低搖擺不止，嫩葉紛繁抖落，將投射過來的日光篩作碎金亂灑下來。

“你當它熟睡——”唐瀠說著話，徑直走上前來，到太後身邊，為她攏了攏外披的衣服，又與忍冬道，“這是貓狸，在山林裡野慣了，危急四伏之下狡兔尚且三窟，況乎它呢？隻消略有動靜，它便會醒，警悟得很。”

這聲音，聽著卻像忍冬了。

唐瀠隻笑，炎炎驕陽，她額頭上沁著層薄汗。

這袁畢領了犒賞，遂功成身退，現在已不知去哪兒眠花宿柳了。

風水改了，餘下便是重畫圖紙，安插府邸的瑣事。

既而有人連聲應諾，又有人忽學起貓叫來，該是內侍，公鴨嗓擬著貓叫不男不女，惹得宮女盈盈笑聲不竭。

想起兒時被太後嘲弄“扛媳婦兒”的舊事，唐瀠看了看四下的宮人，回顧向她輕聲道：“背媳婦兒。”

有些事，曉得是一回事，但聽人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且不說貓兒有九條命是真是假，便是真，這些宮人哪敢使它傷了分毫？

一番話說得能將人繞胡塗。

唐瀠眉峰微蹙，校訂之餘瞥他一眼，冷道：“再去刺探。”

太後隻是淡笑，不承認，不否定，晾著她。

先是有人孔殷喚道：“梯子！將梯子拿來！快些！”

池再怔了怔，直言不知。

唐瀠果然聽話，聞聲便跳下木梯，跑到太前麵前，喜盈盈道：“阿孃，我不擔憂它，我隻擔憂您擔憂它，現下看來，您擔憂我卻比擔憂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