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詰鮑卷(1)[第1頁/共3頁]

鮑生敬言，好老莊之書，治劇辯之言，覺得古者無君，勝於當代，故其著論雲：“儒者曰：‘天生烝民而樹之君。’豈其皇天諄諄然亦將欲之者為辭哉！夫強者淩弱，則弱者服之矣；智者詐愚，則愚者事之矣。服之，故君臣之道起焉；事之，故力寡之民製焉。但是附屬役禦，由乎爭強弱而校愚智。蒼每天果無事也，夫混茫以知名為貴，群生以對勁為歡。故剝桂刻漆，非木之願；拔鶡裂翠，非鳥所欲；促轡銜鑣，非馬之性；荷車兀運重，非牛之樂。詐巧之萌，任力違真，伐生之根，以飾無用，捕飛禽以供華玩，穿本完之鼻，絆天放之腳，蓋非萬物並生之意。腳伕彼黎烝，養此在官，貴者祿厚而民亦困矣。夫死而得生，欣喜無量，則不如向無死也。

人主憂栗於廟堂之上，百姓煎擾乎困苦當中，閒之以禮度，整之以科罰，是猶辟滔天之源，激不測之流，塞之以撮壤，障之以指掌也。”

鮑生又難曰：“夫六合之位，二氣範物，樂陽則雲飛，好陰則川處。承柔剛以率性，隨四八而化生，各附所安，本無尊卑也。君臣既立，而竄改遂滋，夫獺多則魚擾，鷹眾則鳥亂，有司設則百姓困，奉上厚則下民貧，壅崇寶貨，飾玩台榭，食則方丈，衣則龍章，內聚曠女，外多鰥男，辨可貴之寶，貴奇特之物，造無益之器，恣不已之慾，非鬼非神，財力安出哉夫穀帛積則民有溫飽之儉，百官備則坐靡供奉之費，宿衛有徒食之眾，百姓養遊手之人，民乏衣食，自給已劇，況加賦斂，重以苦役，下不堪命，且凍且饑，冒法斯濫，於是乎在。王者憂勞於上，台鼎顰戚頁於下，臨深履薄，懼禍之及。恐智勇之不消，故厚爵重祿以誘之；恐奸釁之不虞，故嚴城深池以備之。而不知祿厚則民匱而臣騎，城嚴則役重而攻巧。故散鹿台之金，發钜橋之粟，莫不歡然；況乎本不聚金，而不斂民粟乎休牛桃林，放馬華山，載戢兵戈，載櫜弓矢，猶覺得泰；況乎本無軍旅，而不戰不戍乎茅茨土階，棄織拔葵，雜囊為幃，濯裘布被，妾不衣帛，馬不秣粟，儉以率物，覺得嘉話，所謂盜蹠分財，取少為讓，陸處之魚，相煦以沫也。

“降及杪季，智用巧生，品德既衰，尊卑有序，繁起落損益之禮，飾紱冕玄黃之服，起土木於淩霄，構丹綠於棼撩，傾峻搜寶，泳淵辨珠。聚玉如林，不敷以極其變；積金成山，不敷以贍其費。澶漫於淫荒之域，而叛其大始之本，去宗日遠，背樸彌增，尚賢則民爭名，貴貨則盜賊起，見可欲則真正之心亂，勢利陳則劫奪之途開。造剡銳之器，長侵割之患，弩恐不勁，甲恐不堅，矛恐倒黴，盾恐不厚。若無淩暴，此皆可棄也。故曰：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品德不廢，安取仁義使夫桀紂之徒，得燔人辜諫者，脯諸侯，菹方伯，剖民氣，破人脛，窮驕淫之惡，用炮烙之虐。若令斯人併爲匹夫，性雖凶奢，安得施之！使彼肆酷恣欲，屠割天下，由於為君，故得縱意也。君臣既立，眾慝日滋，而欲攘臂乎桎梏之間，悉勞於塗炭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