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漢宣帝與霍成君（九）[第2頁/共4頁]

罷妝以後，宮人們皆退了下去。她便亭亭立在椒房殿的西壁邊，對著那麵全素鏡看了又看，很有些惴惴不安。

“如何當了天子，還是這副貧嘴薄舌模樣？”她溫聲輕嗔，倒是揚了衣袖幫他遮著東窗透出去的陽光，好讓他放心闔眼，安息得更溫馨些。

“莫操心，我一貫身強體健，哪兒會真的累到？”一襲最莊嚴不過的玄衣纁裳，卻不見丁點兒端重模樣的少年天子，聞言隻是懶洋洋地略略側過身來，換了個姿勢，好便利與她對視——“再說了，賢妻每日三盅鹿羹地幫我補著，我倒當真擔憂養成了癡肥大漢，皇後殿下會嫌棄！”

而這一聲類似的話語入耳的一刹，幾近將他的影象一霎拉回了昔日過往……

“下回定然不會了！”他不幸兮兮地央著，又信誓旦旦地攥著小拳頭包管。

小小的孩子見他仍不說話，彷彿有些無措，而後——他清秀眸子骨碌碌一轉，竟然乾脆耍起了賴皮。

“他的貨色大多是些羊皮褥，但我們漢人的繁華之家卻都喜好精美華麗的斑斕褥。外相的褥席雖和緩卻不敷金飾輕滑，並且若糅製得不詳確，還常常留有膻氣，以是他的羊皮褥雖是上等的，卻仍舊賣不上好代價。”

那支步搖華貴非常，以黃金為山題，貫白珠為桂枝，一爵九華，上有熊、虎、赤羆、天鹿、辟邪、南山豐大特六獸，諸爵獸皆以翡翠為毛羽，金題，白珠璫繞，以翡翠為華雲。

“唉……”感受著頭頂鳳冠和步搖沉甸甸的分量，另有這一身由翟衣、中單、蔽膝、玉穀圭、玉革帶、大帶、大綬、玉佩、小綬、襪、舄等十多件兒服飾構成的沉重行頭，十四歲的稚氣少女還是不由得苦皺了一張小臉兒。

“好，這回不罰你抄書。”好一會兒，他伸手撫了撫稚童的小腦袋，溫聲應道。

端倪漂亮的總角孩童神采飛揚，眼角眉梢儘是稚氣的對勁。

聞言，張賀一時怔住。

亭亭立在他麵前的少女，一身縹青色的翟紋禕衣，一爵九華的鈿釵，過分熟諳的服飾與恍然與影象中完整重合——劉病已一時竟怔住了。

敞亮的燈光映亮了那少女明麗的姿容，朗然風雅，比他本來料想的……要都雅。

“我們漢人這邊的期尉都是素羅、朱羅、絲羅之類的布料製成，內裡雖填了綿絮，但到底也不算多和緩。”小小的孩子眸子裡亮著光，神采難掩歡樂“半月前，病已在西市上，碰到了一個販皮革的烏桓人，他手上竟戴著如許一雙羔皮縫製的期尉，實在奇怪得緊。可惜倒是自家用的，不肯賣也不肯換。”

見他未當即迴應，那孩童彷彿有急了，趕緊道：“伯父您莫嫌棄是旁人用過的！這東西的確極和緩的，長安夏季裡天寒得短長，阿伯又每日都要習字、下棋、鈔繕名冊，客歲上手便生了瘡……病已這才非拿到這雙期尉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