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14)[第1頁/共4頁]
天子凜了凜身,眼底倏忽竟有笑意:“此事不必徹查。朕知,陳後是被冤枉的。”
但她已經說不出了。喉嚨間一股痰湧上來,她隨即開端狠惡咳嗽起來。人老如朽木,公然是不頂用啦。連想說的話,也說不來。
天下,是劉徹的天下。
“是你救了阿嬌,哀家謝你。”沉默很久,老太後終究道。
老太後俄然抬起龍頭柺杖,驀地狠狠砸地,大笑道:“好天子!真乃高祖天子子孫!大漢江山交到劉徹手上,哀家放心!”竇太後仰天大笑,銀色的發映在燭光中,悄悄拂曳,時候衰老的彷彿就在那一刻停滯。
老太後細細瞅他,高的鼻,挺的眉,一雙眼睛倒映著燭影……是豐偉神朗的,像他的父親,更像他的祖父。很多年前,景帝劉啟也曾用如許的眼神望著她,她是母後,這長樂宮,這大漢的天下,皆是她的。更久之前,文天子劉恒,用更深、更澄徹的眼神望過她,他是丈夫,是天子,後宮美人豈止三千,卻獨寵她一人。
元光五年,陳後以巫蠱魘咒聖上,坐實,上遷後於長門,收皇後璽綬,因念堂邑侯陳午佐政有功,又念初時與陳後畫眉情深,不忍廢,故未頒廢後聖旨,後禁足長門自思已過。
夢到醒不來。
於天子而言,是為奇恥大辱!
天子看著她,俄然道:“皇祖母猜,朕為何會曉得皇後是蒙冤的?”
“你起吧,徹兒。”
流蘇帷帳拂盪,重重晃起,跟著燭火一同偃下去,一波一波,直要排開到殿外。
要脫手了……
天子忙沏清茶,恭敬奉上:“皇祖母,身子要緊。”
老太後衰老厚重的聲音如同彼蒼一陣響雷,在大殿裡駭然轟動。她為她自小心疼的皇外孫,在做最後的儘力,以暮年殘累之軀。
天子因說:“世人皆說是朕心狠,唯皇祖母能瞧透朕的企圖。朕居高位,不堪寒涼,朕……左行右難。今後……若朕行事傷了皇祖母的心,還請皇祖母肯念在徹兒為君不易的份上,饒徹兒疇昔。”
天子驚出,伸手去接時,老太後一口鮮血噴出,已然靡靡暈了疇昔。
“是朕,朕在這兒。”天子扶著她:“阿祖細心腳下。”
君王昂首,額頭凝著血汙,啞然道:“朕要脫手了。皇祖母。”
老太後笑了笑,心說,孫兒啊,古來美*國,你心知是誰冤了阿嬌,卻如此偏袒,不但不與美人加罪,反倒聽信妄人胡說,將親表姐打入冷宮。朝堂之上威風八麵的天子,混入了後宮事,卻本來也是個胡塗蟲。
天子在身前。
“皇祖母!”
天子感喟道:“朕早有籌算,清算堂邑侯陳氏一門,是遲早的事。館陶姑姑與那匹夫陳午,大逆不道!竟敢悖逆君上,私結朝臣,這也罷,誰給了他陳氏膽量,竟然敢以栗太子之名,招兵買馬,他這是要乾甚麼?造反麼?!”天子臉上本來是一派安靜的,此時愈說愈衝動,那栗太子劉榮恰是戳中天子苦衷,當年,“金屋”一諾之前,滿朝皆知,館陶長公主與景帝寵妃栗姬交好,欲攀親太子劉榮,奉幼女陳阿嬌為東宮主位,他日栗太子榮登大位,她館陶便是當朝天子嶽母,堂邑侯府一門俱榮。是以,阿嬌與栗太子之婚約,實在“金屋藏嬌”之前。現在館陶大長公主心責君上不懷舊恩,將愛女陳阿嬌棄於長門,再來,又將早過去生數年的栗太子搬出來,其企圖再明顯不過,堂而皇之與當朝君上公開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