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9）[第3頁/共4頁]

小玉領“諾”而去。那內侍謁大禮，告一聲“謝娘娘體恤”，也便去了。

紅色的點子愈漸放大，天子的目色更濃，他曉得是她。太熟諳的身影，那樣瘦，那樣小，就像很多年前在掖庭的雪場上，也是如許瘦肥大小的身影兒，裹在紅色的絨衣下，極素淨的色彩，映得那場雪黯然失彩，她身後跟著一群跌跌撞撞大驚小喝的嬤嬤，捧的她似天上的明月，“小翁主，且重視腳下！”“小翁主，喝口熱湯暖暖再頑罷……”“噯喲，您磕著碰到啦，教奴如何向太後孃娘交代……”

天子的眼色卻更寒。

小玉見阿嬌愣忡不發話，又想，長樂宮的內侍手頭必有差事，遲誤不得，如此擔擱下去，被人撞破可更了不得，便代阿嬌問話：“有勞常侍公公啦，這苦天苦地的，偏跑這麼一遭兒。公公可另有話兒？”

她眼神茫然，麵前隻晃著一片虛光，隻覺看不清人影兒了，那麵前的淚霧才垂垂碎開，似在冰窩子上鑿了個洞，陡地瞧見那內侍仍跪在殿下，動也不動。

阿嬌驚乍起來：“可如何了得？！”

那樣嬌小的身子，披一件紅色外氅，在雪地裡迎路跑來，跌跌撞撞，腳下揚起的雪塵子幾近要蓋了她半截身子……老遠彷彿都能聞聲她“呼哧呼哧”大口喘氣的聲音，天極冷，她撥出的氣味很快攢成一團濃霧，緩緩散開，冇在紅色六合間，很快消逝不見。

她是陳阿嬌，打小兒乖張放肆的陳阿嬌。天子眉頭微攢，沉沉墮入舊事中。很多年前，他居掖庭猗蘭殿，也是如許的大雪天，堂邑侯府的小翁主隨母親館陶長公主入宮謁君親，昔年封膠東王的他與表姐阿嬌打照麵，她很小，得承館陶姑姑仙顏，那胚子已是非常出彩，標緻的眼睛裡總有一抹如有似無的笑意，她的眉毛微微揚起，是乖張的，甚而有些放肆。

這一言出，連小玉都嚇的一痙：“怎地說？莫不是……”小玉頓了頓，悄悄掩嘴：“公公恕奴婢大不敬，莫不是……太皇太後……不太好捱？”

“有話有話，”那內侍因見是陳後身邊小宮人發話，便也冇這麼拘束，道，“館陶大長公主的意義是……有無陛下恩旨已不是最關頭，”他頓了頓，“……娘娘好歹去長樂宮走他一遭，也好了太皇太後苦衷，不致……不致抱憾畢生哪！”

阿嬌多麼穎慧，立時瞭然。——母親的意義是，須在太皇太後大限之前，親謁榻前，好教老太後恤祖孫之情，想起她這位外孫女的各種好來。若然於天子麵前“叮嚀”幾句，她遷出長門，後半生的繁華繁華，纔有希冀。太皇太後大限將至，此時所講每一句話，君上天然過耳不忘，必定往內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