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夜談[第1頁/共3頁]

湘雲夙來開暢，可這個時候夜深人靜，伏案策劃無人喧鬨的時候，也不由有了些哀痛，“我這家裡頭，也算是難的，也不曉得她們如何，反正我家裡頭的日子，過的辛苦了些，可不但僅是我，就連我嬸孃她們，也不見得是過的如何舒坦。”

湘雲到底是漂亮之人，偶爾傷感，被寶釵這麼一勸，隨即也就拋開了，因而兩人在談做甚麼詩纔好，這裡寶釵又向湘雲道：“詩題也彆過於新巧了，你看前人中那邊有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呢?若題目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好詩，倒小家子氣。詩當然怕說熟話，然也不成過於求生；頭一件，隻要主張清爽，措詞就不俗了。究竟這也算不得甚麼，還是紡績針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時閒了，倒是把那於身心無益的書看幾章，卻還是端莊。”湘雲暗笑，隻承諾著，因笑道：“我內心想著，昨日做了海棠詩，我現在要做個菊花詩如何？”寶釵道：“菊花倒也合景，隻是前人太多了。”湘雲道：“我也是這麼想著，恐怕落套。”寶釵想了一想，說道：“有了。現在以菊花為賓，以報酬主，竟擬出幾個題目來，都要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就用‘菊’字，虛字便用通用門的。如此，又是詠菊，又是賦事，前人雖有這麼做的，還不很落套。賦景詠物兩關著，也倒新奇風雅。”湘雲笑道：“很好，隻是不知用甚麼虛字纔好?你先想一個我聽聽。”

聽到這話，寶釵對著湘雲笑道，“瞧見了冇有，我這個哥哥，彆的好處冇有，倒是這事情辦得安妥，還是信得過的。”

湘雲低頭不語，天然這個話題她是不好接的，寶釵也不好多說，遵循她的性子，肯說這麼幾句話已經是非常可貴了，繼而說道：“這個我已經有個主張了。我們當鋪裡有個伴計，他們地裡出的好螃蟹，前兒送了幾個來。現在這裡的人，從老太太起，連上屋裡的人，有多一半都是愛吃螃蟹的，前日姨娘還說要請老太太在園裡賞桂花、吃螃蟹，因為有事，還冇有請。你現在且把詩社彆提起，隻普同一請，等他們散了，我們有多少詩做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說，要他幾簍極肥極大的螃蟹來，再往鋪子裡取上幾罈好酒來，再備四五桌果碟子，豈不又費事，又大師熱烈呢？”湘雲聽了，心中自是感服，極讚想的殷勤。寶釵又笑道：“我是一片至心為你的話，你可彆多心，想著我藐視了你，我們兩個就白好了。你要未幾心，我就好叫他們辦去。”湘雲忙笑道：“好姐姐!你這麼說，倒不是至心待我了。我憑如何胡塗，連個好歹也不知，還是小我嗎!我要不把姐姐當親姐姐待，上回那些家常煩難事，我也不肯縱情奉告你了。”

“薛大哥哥這話真是不錯，我思來想去，有些時候還是因為是女人家的原因，”湘雲歎道，“隻恨我不是男兒身，如果男兒身，憑著這所知所學，天下那裡不能去的？也不會就拘在這一兩處宅院當中，不得內心頭安寧伸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