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聊一顧亂山衰草還家路[第2頁/共8頁]

沈思沉默半晌，自嘲地歎了口氣：“六哥如此豁達，沈思萬分敬佩，那我也就不再贅言了。此一彆山高水遠，不知何日複得相見，還請六哥多多保重。”

老頭伸出拇指輪番點著其他四個指頭，有模有樣地掐算著：“一樹枝成百般錯，兩地花開同色彩，三生石上歎無緣，四時彆後留餘祚。服膺我老兒一句話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望著屍身呆立好久，沈思一拳一拳敲打在本身頭上，敲得“嘭嘭”作響。他已經哭不出來了，隻是心頭一陣陣急劇抽痛著。如果不是他非要趕回汝寧城去，便能夠在姐姐、姐夫身邊庇護他們，說不定他們就不會死！沈思啊沈思，真是冇用！該救的救不了，該護的護不住，你另有何臉麵存活於世！

沈思淡淡一笑，拱了拱手：“那就借白叟家吉言吧！”

許州照比汝寧富庶很多，販子上人來人往絡繹不斷，路兩旁擠滿做買賣的小商販，呼喊聲、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個瞎老頭手持著“問卜算卦”的幡旗由打劈麵徐行而來，走進茶攤，摸索著坐在了沈思劈麵，嘴裡還唸唸有詞：“思也空，念也空，誰共靈犀一點通。是也空，非也空，流年錯把赤忱送。征也空，戰也空，幾度鐵馬挽雕弓。忠也空，義也空，無顏回顧望江東……”

這是宣正六年的孟春，這個春季冇有早梅煙柳，姹紫嫣紅，也冇有初生乳燕，小尾黃蜂，有的隻是痛徹肌骨的酷寒與絕望，撕心裂肺的搏鬥與滅亡。新鬼煩愁舊鬼哭，嚶嚶咽咽啼不住。

沈思眼中溢滿熱淚，牽動嘴角苦笑了一下：“是啊……早該想到的……”他將悲忿之情生生壓了下去，“六哥此番救我出來，已經是掉腦袋的大罪了，不但軍中回不去，恐怕有家也歸不得了，不知你此後有甚麼籌算？”

瞎老頭底子不管他情願不肯意，兀自開口道：“天驛流年犯此星，命宜離祖得安寧。運營遊遍天下路，不免到時一場空。若帶孤破加天厄，克害六親苦伶仃。”

可惜沈思並不買賬，他老是一邊掙紮躲閃著，一邊去抓父親的頭盔。那頭盔是鐵製的，上頭嵌刻有六甲戰神，頂端還豎著一簇威風凜冽的紅纓。父親嘴裡喝斥著：“混鬨！這可不是小孩子玩意兒。”卻又拗不太小兒子的軟磨硬泡，隻得將他悄悄放回地上，又將頭盔往他頭頂一扣，回身去飲茶洗漱了。

姐夫後背遍及著無數傷口，血液早已凝固，結成了厚厚的硬塊。他一介墨客，隻為了在父親麵前替姐姐爭口氣，便決然投筆從戎，今後闊彆了禮樂文章，與塞外風沙為伴，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那些個夜闌人靜月初上，那些個漏斷更深不成眠，他曾無數次在燈下神馳著將來攜妻弄子、管瑟怡情的舒暢餬口……現在都再不能有了。他們的孩子，乃至都冇有機遇看一眼這個花紅柳綠的大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