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磐石蒲草[第1頁/共4頁]
周元笙凝神聆聽,卻感覺薛崢前麵的言語垂垂支離破裂,蓋過其聲音的,是迴廊外庸庸擾擾的鼓譟叫賣,是玄窗外腐敗流淌的淺淺溪音,是浮穹之上雲破風舞的獵獵空流。夏季寂靜的光影鋪陳開來,她怔忡凝睇,心中曉得,這或許便是她最後能抓得住的一線回想,關乎芳華,關乎愛戀,關乎她尚未開端便已倉促結束的神馳和,一點癡妄。
周元笙擺在幾案上的手悄悄一抖,淡笑道,“不錯,我幾乎忘了,當年外祖父之事。”
薛崢神采慘白,雙唇悄悄顫了幾顫,雖是張口欲言,卻到底無語凝噎,很久以後微微闔上了雙目。
是夜,還硯齋中紅燭明滅,彩鴛奉侍了周元笙換衣寢息,後者靠在枕上,低聲道,“明日的東西都備齊了?”
“太子?太子緣何會為你出謀?”周元笙凝眉,不過半晌也便點頭道,“我明白了,本來你業已投了儲君之懷。”
薛崢頓時如遭厲雷劈麵,雙頰倏然紅了兩道,慚愧萬狀,愴然垂首。好久方訥訥道,“對不起……我不是用心的,對不起。”
那俊美公子恰是周元笙喬裝,她麵沉如水,先行撩袍坐定,起手道,“二哥哥請坐。本日時候未幾,我們長話短說。”
笑過一陣,方又略略正色道,“你隻看我眼下仍能刻薄言語,就該寬解了。今後你放心幫手你的明君,立品立名。我自會在今後盼望祝禱,但願你此生皆能得償所願。”
那掌櫃抬眼打量了他一刻,見其雙目灼灼,吵嘴清楚的眸色中閃過一抹斷交,當即起家,朗聲笑道,“尊駕所需之藥小店皆有,隻是稱斤要兩尚須時候,現在病人很多,隻怕還得等。尊駕若無急事,便請至後堂內間稍待,小人這便叮嚀伴計儘快為您預備。”
周元笙強按下腹內百轉愁腸,淡淡道,“我這裡不虛留你,二哥哥請罷。”
那公子一起行至一間藥鋪門前,方下得馬來,抬頭一掃,見那鋪麵匾額之上鮮明寫著藻德堂三個大字。他越步入內,徑直走去坐堂掌櫃處,話音清脆地問道,“我要忍冬、防風、當歸、忘憂幾味藥,每味各稱半斤,我要得急,也要很多,不知掌櫃這裡可儘數都有?”
薛崢微微一笑,還是無言以對。周元笙幾近屏住呼吸,望著他,道,“統統相乾之人,我儘數問過了,餘下你我二人。我現在並無他想,唯有四字可表,便是,心如蒲草。”頓了頓,緩緩展頤道,“君心如何,還望相告。”
彩鴛重重歎了一歎,想起前陣子周元笙接了信,那滿心歡樂的模樣,彼時隻覺得本身畢生有靠,誰知不太短短幾日的工夫,她的天下已是翻天覆地江山色變。
“阿笙……”薛崢顫聲喚道,隻是這二字出口以後,好久未有下文,半日收斂起容色,點頭道,“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