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1頁/共5頁]

邑有楚銀台之公子，少與生共筆硯，頗相狎。聞生得狐婦，饋遺為餪，即登堂稱觴。越數日，又折簡來招飲。女聞，謂生曰：“曩公子來，我穴壁窺之，其人猿睛鷹準，不成與久居也。宜勿往。”生諾之。翼日公子造門，問誤期之罪，且獻新什。生評涉嘲笑，公子大慚，不歡而散。生歸笑述於房，女慘淡曰：“公子豺狼，不成狎也！子不聽吾言，將及於難！”生笑謝之。後與公子輒相諛噱，前隙漸釋。會提學試，公子第一，生第二。公子沾沾自喜，走伻來邀生飲，生辭；頻招乃往。至則知為公子初度，客從合座，列筵甚盛。公子出試卷示生，親朋疊肩歎賞。酒數行，樂奏於堂，鼓吹傖佇，賓主甚樂。公子忽謂生曰：“諺雲：‘場中莫論文。’此言今知其謬。小生以是忝出君上者，以起處數語略高一籌耳。”公子言已，一座儘讚。生醉不能忍，大笑曰：“君到於今，尚覺得文章至是耶！”生言已，一座失容。公子慚忿氣結。客漸去，生亦遁。醒而悔之，因以告女。女不樂曰：“君誠鄉曲之儇子也！輕浮之態，施之君子，則喪吾德；施之小人，則殺吾身。君禍不遠矣！我不忍見君流落，請今後辭。”生懼而涕，且告之悔。女曰：“如欲我留，與君約：從今閉戶斷交遊，勿浪飲。”生謹受教。

嫗曰：“甥深夜何得來此？”生以膽力自矜詡，遂曆陳所遇。嫗笑曰：“此大功德。況甥名流，殊不玷於姻婭，野狐精何得強自高？甥勿慮，我能為若致之。”生謝唯唯。嫗顧擺佈曰：“我不知辛家女兒遂如此端好。”青衣人曰：“渠有十九女，都翩翩有氣勢，不知官人所聘行幾？”生曰：“年約十五餘矣。”青衣曰：“此是十四娘。三月間，曾從阿母壽郡君，何忘懷？”嫗笑曰：“是非刻蓮瓣為高履，實以香屑，蒙紗而步者乎？”青衣曰：“是也。”嫗曰：“此婢大會作意，弄媚巧。然果窈窕，阿甥賞鑒不謬。”即謂青衣曰：“可遣小狸奴喚之來。”青衣應諾去。

薛乃生故祖母弟，故相呼以甥。心知遇鬼，然亦不知十四娘何人。谘嗟而歸，漫檢曆以待之，而心恐鬼約難恃。再往蘭若，則殿宇蕭瑟，問之居人，則寺中常常見狐狸雲。陰念：若得美人，狐亦自佳。至日除舍掃途，更仆瞭望，半夜猶寂，生已有望。頃之門外嘩然，屣出窺，則繡幰已駐於庭，雙鬟扶女坐青廬中。嫁妝亦無長物，惟兩長鬣奴扛一撲滿，大如甕，息肩置堂隅。生喜得美人偶，並不疑其異類。問女曰：“一死鬼，卿家何服帖之甚？”女曰：“薛尚書，今作五都巡環使，數百裡鬼狐皆備扈從，故歸墓經常少。”生不忘蹇修，翼日往祭其墓。歸見二青衣，持貝錦為賀，竟委幾上而去。生以告女，女曰：“此郡君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