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1頁/共3頁]
積數年,忽謂朱曰:“我兩情麵若一體,自當不昧平生。向欲言而恐疑之也;行相彆,敢以實告:妾乃狐也。幼遭繼母之變,鬻妾都中。夫君遇我厚,故不忍遽絕,戀戀乃至於今。朋日老父登仙,妾往省覲,不複還矣。”朱把手唏噓。早旦往視,則舉家惶駭,恒娘已杳。
如是月餘朱往見恒娘,恒娘喜曰:“得之矣!子歸毀若妝,勿華服,勿脂澤,垢麵敝履,雜家人操縱。一月後可複來。”朱從之。衣敝補衣,故為不潔清,而紡績外無他問。洪憐之,使寶帶分其勞;朱不受,輒叱去之。
先是亢翁有女絕惠美,父母甚垂憐之。一夜有丈夫入室,狎逼為歡。欲號則舌已入口,昏不知人,聽其所為而去。羞以告人,惟多集婢媼,嚴肩流派而尺。夜既寢,更不知扉何自而開,入室則大眾皆迷,婢媼遍淫之。因而相告各駭,以告翁;翁戒家人操兵環繡闥,室中人燭而坐。約近半夜,表裡人一時都瞑,忽若夢醒,見女白身臥,狀類癡,很久始寤。翁甚恨之,而無如何。積數月女柴瘠頗殆,每語人:“有能驅遣者,謝金三百。”申平時亦悉聞之。是夜得龜,因悟祟翁女者,必是物也。遂叩門求賞。翁喜,筵之上座,令人舁龜於庭臠割之。留申過夜,其怪果絕,乃如數贈之。
異史氏曰:“人不患貧,患無行耳。其行端者,雖餓不死;不為人憐,亦有鬼祐也。世之貧者,利地點忘義,食地點忘恥,人且不敢以一文相托,而何故包涵於鬼神乎!”
負金而歸。妻以其隔夜不還,方且憂盼;見申入,急問之。申不言,以金置榻上。妻開視,幾駭絕,曰:“子真為盜耶!”申曰:“汝逼我為此,又作是言!”妻泣曰:“前特以相戲耳。今犯斷頭之罪,我不能為賊人累也。請先死!”乃奔。申逐出,笑曳而返之,具以實告,妻乃喜。自此餬口產,稱素封焉。
嫁女家被盜,四方流播。或議乙。乙懼,東遁百裡,為逆旅仆人賃作傭。年餘蜚言稍息,始取妻同居,不業白梃矣。此其自述,因類申氏,故附誌之。
陰念此策良佳,次夜複往。居無幾時,見一人荷梃來,亦投墓中,蹲居瞭望,意似同道。乙乃逡巡自塚後出。其人驚問:“誰何?”答雲:“行道者。”問:“何不可?”曰:“待君耳。”其人發笑。各以領悟,並道溫飽之苦。夜既深,無所獵獲。乙欲歸,其人曰:“子雖作此道,然猶雛也。前村有嫁女者,營辦中夜,舉家必殆。從我去,恰當均之。”乙喜從之。至一門,隔壁聞炊餅聲,知未寢,伏伺之。無何,一人啟關荷杖出行汲,二人乘間掩入。見燈輝北舍,他屋皆暗黑。聞一媼曰:“大姐,可向東舍一矚,汝奩妝悉在櫝中,忘扃鐍未也。”聞少女作嬌惰聲。二人竊喜,潛趨東舍,暗中摸索得臥櫝;啟複探之,深不見底。其人謂乙曰:“入之!”乙果入,得一裹通報而出。其人問:“儘矣乎?”曰:“儘矣。”又給之曰:“再索之。”乃閉櫝,加鎖而去。乙在此中,窘急無計。未幾燈火亮入,先照櫝。聞媼雲:“誰已扃矣。”因而母及女上榻息燭。乙急甚,乃作鼠齧物聲。女曰:“櫝中有鼠!”媼曰:“勿壞爾衣。我疲頓已極,汝宜自覘之。”女振衣起,發肩啟櫝。乙凸起,女驚仆。乙拔關奔去,雖無所得,而竊幸獲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