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恭帝三年（公元556年）-冬[第4頁/共5頁]

待到大殿裡人都走空了，史元華這纔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走到佛像前，伸手撚起三根線香撲滅，拜了幾拜，恭敬地插入佛龕的香爐裡。

史元華笑了笑：“即便不能激流勇退，何不止步於此？若再向前，禍福實在難料。”說完一甩衣袖，回身便走。

我低下頭，心中的哀痛在澎湃地盪漾。覺兒的心機我已然體味。年青的他熱切地巴望著阿誰至高無上的位置，以及與之相婚配的權力。

我心中瞭然，問：“但是薩保大兄同你說了甚麼？”

覺兒點點頭：“他給我看了父親的遺命。”

他腳下生風，轉過一處花圃便不見了蹤跡。

他早早就安排下篡位之事！

“不成以！”我脫口而出。

他還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采，抬眼望瞭望四周的兵士。

我的內心一抖。這是宇文泰生前從未提起過的事情。但是在他的內心，是否也有過要效仿魏武的設法？史元華以曹魏比擬，是在表示我甚麼？

“但是覺兒，你已襲爵太師大塚宰，又貴為周公，過兩年入朝輔政，一樣能夠像你阿父一樣，位極人臣，支撐天下。何需求做這揹負罵名之事？何況現在朝政把握在你薩保大兄手中，也並冇有旁落彆人。”

我看著他敞亮的眼睛：“你想要阿誰位置麼？”

我明白麪前這小我分歧平常，便詰問他：“先生能堪破天機，可否指導一二？”

說完退後三步行了個大禮，回身拜彆了。

他一身粗袍，烏髮劃一。這麼些年疇昔，他的麵貌卻冇有涓滴竄改。

我目瞪口呆看著他大步拜彆的背影，隻感覺渾身有力，寂然地癱倒在地上。

“你想做天子。”我悄悄說。

他剛滿十五歲，恰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年青的臉上尚未脫去稚嫩，已因為高貴的職位寫滿了遲疑的誌氣。

我捏緊帛書，竟不知以何言相對。莫非要跟他說，因為一個江湖方士斷言覺兒篡位以後壽祚不長，以是不能理睬宇文泰生前的誌願？

我掩住狼籍的苦衷，說：“有冇有如許的設法，現在他都已經不在了。再究查下去又有甚麼意義？”

我滿腹迷惑，也曉得這個史元華分歧平常。可他究竟是甚麼來源呢？聽他話語中句句都在說將來之事，卻句句隱晦，不露陳跡。

我回過甚去，倒是阿誰雖隻見過一麵，卻被我在心中無數次想起的史元華。

我跪在佛前，內心想著他，感到光陰是那樣的無情和蕭瑟。他交戰平生，到最後，帶走了甚麼，又留下了甚麼？

我叮嚀侍女：“你和他們都去寺外等我吧，我和史先生有話要伶仃說。”

我哀思地看著他。他已長大了，朝堂的事情他亦不是看不明白。但是看得明白，莫非就會做得精確嗎？這是一條不歸路，而我一眼看到，我敬愛的宗子，已一腳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