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統六年(公元540年)-夏[第2頁/共4頁]
我眼一瞪,又忍不住發笑,伸手去打他。
相隔一年了。他彷彿一夕間就老去。額上眼角都有細細的溝壑,下巴和腮邊蓄起了富強的髯毛,修剪得一絲不苟。矗立的鼻梁像孤傲的山嶽矗立。
混著他身上的汗味,和阿末香的氣味。
我想,或許是時候該回長安了。
又胡說八道!我忍不住白他一眼。
“忘了他!明音,忘了他!”他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狠狠地說。
我猛的展開眼。臉卻一下子燒得滾燙。
我閉上眼緊咬住唇,身材裡駭然湧起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
心頭如有一把尖細的薄刃緩緩割過,傷口精密而深切。內裡悄悄探出頭向外張望的,都是那些不敷與人道的哀痛和無法。
當日從建康遠嫁,家中統統算不得好。當日他同梁主求娶時說共伐三荊平分其地,厥後他遣如願安定荊襄,梁隔岸觀火未出一兵一卒。以後宇文泰分給了梁三個州郡,算是結束此事。也不知厥後家中有冇有因為此事再肇事端。
尉遲術看那雕像,笑著說:“工匠大抵是拿著夫人的畫像照著雕的,真有幾分類似。”
話未出口,他將我推在葡萄架上,一口吃緊叼住我的嘴唇。
光陰無情。滄桑了。
大統三年。我嫁給他三年了。
夏夜的葡萄架下,明月朗朗,冷風習習。不遠處鬆濤陣陣。我靠在他肩上,誰都不說話。
我們起家後不久,有侍向來報:“新上任秦州刺史得知丞相也在秦州,聘請丞相和夫人早晨去府上賞光家宴。”說著,遞上一個帖子。
開端蓋著一方鮮紅的私章。“獨孤信白書”。
他緊著的端倪俄然間一鬆,伸手將我抱住。
力量太大,葡萄架一撞之下,落下幾顆烏紫的葡萄。
“我想……”
他這一說,震驚了我的一樁苦衷。
我點點頭。
他上前一步,低著頭看我。那雙狹長的鳳目中溢滿了和順。他抬起手指撫著我的嘴唇,輕聲說:“不遠千裡差人送來那麼一囊,是要我嘗甚麼滋味?”
他喘氣,狹長的鳳目魅惑又迷離,聲音降落而沙啞:“明音,我好想你。你想我麼?”
終究還是他突破了沉默,問:“還不籌算回長安麼?”
“宇文泰……”我閉上眼,吐一口氣,忍不住悄悄喚他的名字。
他又一笑,伸手來捏我的臉:“臉紅甚麼。”
他在我驚駭的時候,遮住過我的眼睛。——
俄然衝著我咧嘴一笑,問:“葡萄酒另有嗎?”
“新任刺史是誰?你彷彿不如何喜好他。”我說著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帖子。
唯有那雙頎長的丹鳳眼,還固執地清澈著,不顯疲態。
安陵的法事做完後,世人都散了。尉遲術說:“昔日丞相為夫人開鑿的石窟就在這四周不遠,傳聞前些日子方纔完成了,夫人可要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