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第1頁/共4頁]
四週一片溫馨,連秋蟲都不叫了。隻有身畔的篝火中燃著的樹枝收回劈啪的聲音。
他想了想,說:“叫莫離吧。”
哎呀,我想,我說錯話了。彼時他正戰於滏口,得空兼顧。
他將我的手心合攏,放到他的心口,又低頭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說:“不負本日此言。”
他點頭一笑,抓過我的手去鋪平,用手指在我的手內心一筆一劃寫著,口中漸漸說道:“莫失莫忘,不離不棄。”
我趕緊將大氅胡亂捲起抱在胸前,心想難怪霜娘那日在床前沉默很久。隻怕是已經看破了。我還自發得瞞過了她。想來他也是曉得,隻是當時哄著我放心。
他一身戎裝站在微微晨光中,英姿矗立,驚才風逸。那劍眉星眸,古雕鏤畫,我看得有些癡,竟忘了要說甚麼。
他說:“如何是哄你?莫非你在夢裡喚我的名字也是哄我的嗎?”
他淺笑著,說:“我十二歲時夢見一個嬰孩出世。以後,她就在我的夢裡一每天生長。你小時候喜好穿紅色的衣裙,家裡有一隻黃白相間的貓,我夢到你抱著那隻貓跑到我麵前,喚我,如願,如願。常夢到你,兩三天就一回,偶然每天夢到。我夢到過你在一條河邊被人帶走。”說到這裡他垂垂斂容,一臉的哀痛,“當時你哭著喊我,如願,如願。我卻追不上。”
他看著天上的星星,說:“我不敢來見你。怕見了你,甚麼大誌壯誌都冇有了……”
我昂首嗔道:“你是哄我的!”
“夢裡?”我訝然,也不信。平白無端的,如何會在夢裡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他不再作弄我,起家持續去清算馬鞍。我敏捷穿好衣服,到河邊清算了一下頭麵,返來清算他鋪在地上的大氅。
春熙樓帶出來的名字,確切該改。
他公然是我的造化嗎?那三生石上他的名字中間,公然是我嗎?
他哈哈笑起來,將我攬入懷中不斷揉我的頭髮。
可如有一天他分開定州呢?他去長安,去洛陽,或是回故鄉了呢?我被他丟棄在這裡,還是會一向沉湎下去。
“這是千絲菩提子。”他說,“我家幾代信佛,我也堅信佛教。這菩提子是我出世時家裡從廟裡請了,由高僧大德誦經加持後又給我親手戴上的。多年來我從未離身,它也一向保我安然順利。”
他隻當是孩子的頑話,朗聲笑道:“便這麼不肯分開我?”
那是方纔半年之前的事情!如此羞於開口的事,如何儘被他在夢裡見到了!我羞赧得無地自容,推開他撇開臉去,恨不得立即在他麵前消逝,隻感覺臉頰火燒普通。
身後的事,我管甚麼!
而我求一世的他。求獲得嗎?
我將身材貼緊他,悄悄喚了一聲:“公子……”
他一字一句說得那麼和順,像春日裡潺潺緩流的溪水淌過河底的卵石,像上好的絲緞滑過光滑的皮膚,像蜂蜜悄悄滴進柔白的牛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