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永安二年(公元529年)- 秋[第2頁/共4頁]
那日我扮作男裝帶了兩個侍衛出門看看,發明竟有一些富戶也在倉促忙忙清算產業,急著要出城避禍。
一等,又是幾個月。
洛陽城裡一片喧騰,街道上擠滿了人,不管貧富,皆歡樂形於色。官道上另有倉促往宮城去的各家馬車,想是現在趕往宮裡朝拜天子去的。
但是這天下,何時才氣承平?
我伸手摺下一枝,插在他的馬轡頭上。已不是青色楊柳嫋嫋依依的季候,那半黃的柳枝乾枯疲軟地趴在他的轡頭上,如即將病篤的老嫗。
“我不是怕。我有點擔憂至尊。”也不知是對他說,還是自言自語。
我噔地一下從躺椅上跳了起來――
曹髦雖死,但不負曹氏的血緣,不負魏武帝生前征南逐北一統中原的壯誌,不負曹氏先祖的英魂。
一個年青的天子不甘心隻做一個軍閥手中的傀儡。三尺長劍,斬破江山。
但是天子籌辦刺殺爾朱榮的動靜竟然已經在洛陽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傳聞他對中書侍郎溫子升說:“吾寧為崇高鄉公死,不為常道鄉公生!”
那劍直直刺入了爾朱榮的胸膛。刺破了他的內著的鎧甲,也刺破了他多年的帝王夢。
早早就看不見了,我卻一向看著他拜彆的方向,彷彿他下一刻就會從那片暗澹的濃霧中走返來。
臨行那日,我將他送至洛水邊。又是仲秋時節,天氣陰沉,大霧。河邊的柳枝已經開端泛黃,綠尤不甘褪去,兩相膠葛在不散的濃霧中。
洛陽的式微,豈止是一城的式微嗎?
此時已離洛陽有約百餘裡地,天氣漸晚。我在頓時回過甚,去看那早已看不見的洛陽。殘陽如血,天空中掠過的寒鴉為這赤色又添三分陰沉。
他站在我的麵前,兩步遠,看著我。目光那麼和順又垂憐,對我說:“彆怕,我很快就遣人來接你。若我不在這段日子洛陽有變,他們都會誓死護著你。”指著我身後的十來個軍人。
傳聞天子被逼得退無可退,終究下定決計要撤除爾朱榮。存亡存亡之際,拓拔氏的血液終究在這個天子的體內沸騰了。
這第三次,統統人都以為他是來要皇位的。
彭武說:“娘子莫非不思念獨孤將軍麼?就算娘子薄情,我等也急著要回將軍那邊了。”
眼看就要愈見式微下去。
他騎著他那匹玄色的蒼嵐,帶著他的部曲,帶著他的無法,另有他的壯誌和抱負,垂垂消逝在這一年最大的一場濃霧當中。
而留在北方的其他族人,又會好到那裡。
這魏的天下,還能在急風驟雨中飄搖多久?
固然天子事不精密,刺殺爾朱榮的打算鬨得儘人皆知,但爾朱榮卻並不怕他。爾朱榮看不起這個年青文弱的被他一手捧上去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