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孝閔帝元年（公元557年）-春[第3頁/共5頁]

我如行屍走肉般回到殿中，那木盒悄悄放著，不敢去動。

如願在幾天後倉促下葬。幾個兒子都敏捷被科罪，發配蜀地，偌大的府宅一夜間樹倒猢猻散，是以葬禮倉促又草率，狼狽不堪。

現在是如何的風景？他一人蒙罪，家中必多連累。隻怕亂作一團，也無人有暇素衣孝服好好為他送行。

時候一點一點地流逝，如願可已經喝下那杯毒酒了？

不敢去想。隻感覺頭暈目炫，腿下陣陣發軟，連手指都在不受節製地顫抖。

他藏著如許一個隱蔽的心機，從不說與人聽。

是我害得他不得善終。

宇文護站在我身後。

幽樸的天井裡，除了風聲，冇有一絲聲響。

末端，我終究能夠挑選了。這兩小我，我都要忘記。

但是不及細想，我撐著軟的身材起來，跌跌撞撞走上那八級台階――

舊事是一床好被，擁著入眠，得償好夢。

都不在了。

我遠遠看著，他一世威武，現在卻甜睡在那副並不高貴的棺木中，走向他終究的安寢地。

一個亂世的豪傑，因為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一步錯，步步錯。終究走到這般的窮途末路。

如願。

若那年我未曾撤退，若我同他去了會稽，又會如何？起碼他不必死於詭計吧？

內裡放著的，是一撮烏黑的頭髮。

院子裡的風聲掠過樹頂，空空位響著。

“可他們都跟著宇文泰出世入死幾十年！獨孤信不但和他幼年瞭解，還數次救過他的命！”

“公子。”我撫著門，隻感覺心一瓣一瓣碎裂，劈啪作響，炸得胸口很疼很疼。

“公子！”我趴在門上，希冀著他從那門裡出來，讓我好好地、細心地看一看。

門吱呀一聲開了。

送一送他？

她穿戴紅色的衣裙，通身一點裝潢也無，目光冷酷地看著我，手裡捧著一方木盒。

心底的深處，我從未停止過愛他。

我冷。

太祖文天子，他的陵寢寂靜整肅，又是另一番氣象。他們昔日一同出武川，闖天下。他高升，他淪落，他得誌，他失落，又能如何？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陵墓的不同。

物是人非了。這是他曾經愛過又出售過的女子啊。竟能這般沉著矜持，彷彿從不瞭解。

他……

在那撮頭髮旁，另有一撮斑白的頭髮。

硃紅色的門吱呀地開了。我走到門口，隻見內裡公然亂作一團。全部武裝的兵士將偌大的院子圍得嚴嚴實實。一些婦人、少女和年青男人皆身穿素色，跪在廳堂內裡抽泣。

一隻玄色的烏鴉愣住他墓旁的一株樹上，沉默地看著我。

聞聲門的那一邊，傳來他的聲音：“莫離。”

淚水在我的臉上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