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孝閔帝元年（公元557年）-春[第4頁/共5頁]

他始終不放過他！

空寂的山腳下，鬆濤颯颯如泣。我抬頭看著飛遠的烏鴉，暝色漸侵，天涯的光無窮哀傷。

宇文護在我身後揮手錶示，院子裡的兵士擯除著抽泣的男女都去了後堂。不知出於甚麼樣的心態，宇文護將他最後的時候留給了我。

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如行屍走肉般回到殿中，那木盒悄悄放著，不敢去動。

是一個漂亮的男人，牽一個少女，走在無定的命途中。

帶我走。帶我走。

白衣裙如一隻紅色的胡蝶，回身翩但是去。

這便是大家間的愛情吧？亦傷，亦毀，不甘，不肯。大家都有無可逃遁的磨難。

“金羅。”

是那天淩晨我倉促絞下，縫在他的衣衿裡的。我對他說：“我永久同你在一起。”

淚水滾落在額下的門檻上。我伏在門上，手指輕撫詳確細的門縫：“公子，你不肯見我了是嗎？讓我再看一看你吧。”

我愛他，亦怨他。心有慼慼，怨他當年不肯帶我豹隱而走，偏要戀棧塵凡，那些誌向，那些慾望，不肯罷休。

我隻覺腦筋裡轟的一聲，拚儘儘力跑疇昔，卻一下子撲倒在緊閉的門上。

幽樸的天井裡，除了風聲，冇有一絲聲響。

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拎起那大氅。那幾朵盛開的海棠已經枯萎，是悄悄發黑的色彩。我們的芳華和光陰都已乾枯了。

聞聲門的那一邊，傳來他的聲音：“莫離。”

若那年我未曾撤退，若我同他去了會稽，又會如何？起碼他不必死於詭計吧？

物是人非了。這是他曾經愛過又出售過的女子啊。竟能這般沉著矜持，彷彿從不瞭解。

宇文護沉默半晌，說：“你累了，我送你歸去歇息吧。”

但是那女子，卻狠心將他孤負。

他的絳紅色的衣袍，淡色的大氅，裝著頭髮的紫檀木匣，十足付之一炬。熊熊火焰升騰著騰躍著。

他孤負了我！

硃紅色的門吱呀地開了。我走到門口，隻見內裡公然亂作一團。全部武裝的兵士將偌大的院子圍得嚴嚴實實。一些婦人、少女和年青男人皆身穿素色，跪在廳堂內裡抽泣。

有玉盞落地而碎的聲音。

她是個素服的貴婦，單刀髻高豎頭頂，簪了一朵白茶花。

寒夜裡，他一手牽著我，同爾朱兆拔劍相向。

暗淡的廳堂中間模糊坐著一小我。隔得太遠，看不逼真。

是啊，我唸了他二十多年。不甘心呀。我流下眼淚，看著他哀哀說：“薩保，我求你放過他吧。他這平生太苦了……我求你讓他有個善終吧。”

雙眼通紅。

我撫著他的墓碑。

隻感覺彷彿隔世。我撐起家子，又去拍麵前那門：“公子……公子。”

那年那夜，他不該來救我。何不就讓我死在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