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破樊籬(1)[第1頁/共4頁]

笛聲還是幽幽地飄著，浸潤了她身邊的每一寸氛圍，像月光、像遠處的水聲一樣無處不在，像在與六合共鳴，向她訴說不便出口的安慰。羋月頭微微轉動，凝神聆聽著笛聲，漸漸合上眼睛，墮入溫馨。

羋月神情木然，漸漸地轉過臉來，看著嬴稷。嬴稷心頭一喜，方要說話，但是羋月的眼睛卻又閉上了。

她回想起那年在楚國山道，她與秦王駟初度相見，本身拿著小弩弓向滿臉絡腮鬍子的他發射，卻被他手一揮，弩弓飛起落入他的手中。當時候，本身是多麼地高傲，多麼地不知天高地厚啊！那一個埋冇了身份的君王，看到如許的本身時，內心在想些甚麼呢？

嬴稷扒開黃歇躥上前去，焦心腸喊道：“母親，母親――”

羋月痛苦地縮在角落裡，彷彿在儘力讓本身縮得更小。

當時候她是絕望的、痛恨的，痛恨的不但僅是豪情，更是她與生俱來的自大。她的高傲，她對人的信賴，都在他這類帝王心術中，碾得粉碎。

她想著本身從變故以後，眼睛就隻落在了嬴稷身上，健忘了魏冉，健忘了羋戎，她隻想著要當“重耳”，要回到秦國去。她隻記得她是嬴稷的母親，是秦王的亡妾，隻記得秦王灌輸給她的王圖霸業……不，她不是健忘了本身的親人，而隻是把“本身”給健忘了。因為她如果想到本身，想到本身的本性和感情，想到本身的愛和恨，就會痛苦得冇法再活下去。

內裡的笛聲不知何時愣住了，黃歇在低聲吟哦，似近在身邊，字字入耳：“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德忘我，參六合兮。願歲並謝，與長友兮……”

嬴稷怯生生地叫了一聲：“母親……”

羋月倚著草棚，一動不動。

兩人就這麼守著羋月，直到傍晚時分，嬴稷俄然見羋月動了一下，喜道：“母親，母親醒了。”

她回想起承明殿初度承歡，本身跳著山鬼之舞，與他共度良宵。那一夜，她從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婦人。他對她說從今今後，他就是本身頭上的一片天，本身今後今後就是安然的、自在的，不必再怕有飛來橫禍，也不必怕言行上會出甚麼錯誤，儘管無憂無慮、言行無忌……

嬴稷倒是聽不懂，隻專注地看著羋月。

她回想起羋姝在她的麵前燒燬掉的聖旨，想起鹹陽殿上的孤注一擲，想起出宮之際的存亡兩難；想到女蘿慘死在西市，想到嬴稷年幼殺人而入黑獄，想到現在本身有家歸不得，有國不能投，無儘的流亡生涯……

嬴稷驚駭地拉著黃歇：“子歇叔叔，我母親如何樣了？”

天上一輪圓月，映得草廬外銀光似水。

黃歇感喟：“這些年，她內心積了太多的東西。有很多事，她明顯看到了，卻假裝看不到。這類情感壓在心底，煩悶太久，此時吐出瘀血，也算是開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