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先生[第1頁/共4頁]

程老太公知識尚可，未能進一步，隻因於文章上再寫不來，實則精於油滑。算命先生故不喜世故之人，然程老太公頗見機，又一派父老風，倒也樂意與之扳談。兩人從科考說到書法，又說到禮節，次及各處所言之分歧，竟越說越投機。程老太公又問算命先生之名姓，算命先生自雲姓蘇。

程老太公歡樂不：“先生方纔說昨日方重來，未知有住處否？實是我家中與旁人略不如，先生如便利，還請住我這裡哩。”

“既是有恩德人，便不會慢怠妻女。”

程福驚詫：“怎會如許？你彆是聽錯了罷？”

“且不忙，曆書我也懂些兒，”蘇先生掐指一算，十指翻飛，“另有五日方好。”

算命先生驚詫：“這卻又是為何？”

算命先生極是風雅：“我須先收了攤兒。”

先生奇道：“你看我攤這桌子，還不曉我是做何謀生？”深覺程老太公笑得奇特，謙恭得詭異，有幾分無事獻殷勤之意，遂警悟了起來。

世人皆問：“這是何故？”

程謙聽到蘇先生時便是一皺眉，待聽程老太公如是說，心中一暖，垂手低頭。

林老安人猶不信：“幾十年前一眼，你又曉得了？”

程老太公道：“會寫字就是讀過書哩，都是同道中人。不知先生一日寫字，潤筆多少？”

程老太公眼巴盼望著蘇先生，玉姐還是不知端底，卻想，既是太公看他，我便也看他。學著程老太公樣兒，也把一雙吵嘴清楚大眼睛巴巴地看著蘇先生，看得蘇先內行足無措。

蘇先生想，他家無兒，又緊著女孩兒，請先生住家中，也何嘗不成，點頭應允。程老太公又說與蘇先生：“每年封先生四兩銀子，常日三餐，每餐兩葷兩素有湯，晚間有酒，年節與我家人普通，一年四時各兩套衣裳，就住我家，與先生買個童兒服侍筆墨，可使得？”

“那筆字兒，錯不了，我看著他寫了，質郎中了以後，還求過字兒哩，這些年，質郎留下東西，我日日看，認得。我又與他說些文章詩書，確比我懂很多。是他！嘿嘿，皇太後老啦，官家雖不算很年青，總比皇太後好些，東宮不必說。咱家有這緣份，功德哩！”

算命先生道：“怎會？我見你家中下人去處有度，天井也整齊，不似個衰頹模樣。”

算命先生聲音有些涼：“餬口罷了。”

程老太公以袖試淚道：“不怕先生笑話，我家現要絕戶哩。”

程老太公道：“相逢便是有緣，擇日不如撞日，我也未吃晚餐哩，到了這個年事，老友越來越少了，連個酒友也難尋。可貴先生字兒投了我眼緣兒，便厚顏請先生喝個酒。寫了字兒，我有筆墨送哩。”

程老太公道：“我是這江州城裡人，經常這街前過，隻見先生有些眼熟哩，不知仙鄉何方？做何謀生？這字但是先生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