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殭屍[第2頁/共3頁]
江南南昌縣有士人某,讀書北蘭寺,一長一少,甚相和睦。父老歸家暴卒,少者不知也,在寺讀書仍舊。天晚睡矣,見父老披闥入,登床撫其背曰:“吾彆兄不旬日,竟以暴疾亡。今我鬼也,朋友之情不能自割,特來死彆。”少者陰喝,不能言。死者慰之曰:“吾欲害兄,豈肯直告?兄慎弗怖。吾之以是來此者,欲以身後相托也。”少者心稍定,問:“托何事?”曰:“吾有老母,年七十餘,妻年未三十,得數斛米,足以攝生,願兄周恤之,此其一也。吾有文稿未梓,願兄為雕刻,俾微名不泯,此其二也。吾欠賣筆者錢數千,未經了償,願兄償之,此其三也。”少者唯唯。死者起立曰:“既承兄擔承,吾亦去矣。”言畢欲走。?
“白毛遍體,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齒露唇外如利刃類接吻噓氣,血腥貫鼻。”
正匆遽間,外扣門者人聲甚眾,顧迎出,則群僧歸廟,各有駭色,曰:“正誦經送屍,屍隱不見,故各自罷歸。”顧告以故,同舉火照屍,有七竅流血者奄然在地。次日,同報有司,為理其冤。
――《神異經》
酒家灌以薑湯,蘇,具道其故。方知合村瘟疫,追人之屍,即病者之妻,死未棺殮,感陽氣而走魄也。村人共往尋沽酒者,亦持錢倒於橋側,離酒家尚五十餘步。
――《子不語・南昌士人》
――《子不語・屍行訴冤》
浙江石門縣裡書李念先,催租下鄉,夜入荒村,無旅店。眺望遠處草屋有燈,向光而行。稍近,見破籬攔門,中有嗟歎聲。李大喊:“裡書某催糧求宿,可速開門!”竟不該。李從籬外望,見各處稻草,草中有人,枯瘠,如用灰紙糊其麵者。麵長五寸許,闊三寸許,奄奄然臥而宛轉。李知為病重人,再三呼,始低聲應曰:“客自排闥。”李如其言入。病人告以“染疫垂死,舉家死儘”,言甚慘。強其外出買酒,辭不能。許謝錢二百,乃勉強爬起,持錢而行。
至三鼓,有人撞門,聲甚厲。顧喝問:“何人?”外應曰:“沈定蘭也。”沈定蘭者,顧之舊友,已死十年之人也。顧大怖,不肯開。門外大喊曰:“爾無怖,我有事托君。若遲遲不開,我既為鬼,獨不能衝門而進乎?以是喚爾開門者,正以還是行事,存故交之情耳。”顧不得已為啟其鑰,砉然有聲,如人墜地。顧手忙眼顫,意欲舉燭。忽地上又大喊曰:“我非沈定蘭也。我乃店主新死李某,被姦婦毒死,故托名沈定蘭,求汝伸冤。”顧曰:“我非官府,冤何能伸?”鬼曰:“屍傷可驗。”問:“屍在那邊?”曰:“燈至即見。但見燈,我便不能言矣。”
少者見其言近情麵,貌如平素,漸無怖意,乃泣留之,曰:“與君長訣,何不稍緩須叟去耶?”死者亦泣,回坐其床,更敘平生。數語複起曰:“吾去矣。”立而不可,兩眼瞠視,貌漸醜敗。少者懼,促之曰:“君言既畢,可去矣。”屍竟不去。少者拍床大喊,亦不去,聳峙仍舊。少者愈駭,起而奔,屍隨之奔。少者奔愈急,屍奔亦急。追逐數裡,少者逾牆仆地,屍不能逾牆,而垂首牆外,口中涎沫與少者之麵相滴涔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