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奏對(上)[第1頁/共3頁]
軟榻之前,鎮獄侯吳礙端坐在一個紅漆雕花的圓凳上,哪怕目睹得天子龍體抱恙,還是神態溫馨,全無臣子該有的哀慼體貼模樣。
吳礙當即心領神會道:“臣已命詔獄南衙都統劉屠狗儘快整軍南下,他是北地馳名的滅門校尉,天然曉得該如何做。隻是據臣所知,五皇子夙來與封國中的諸多世家和睦,特彆與賀氏來往甚密……”
所飲之酒天然是上等的羅浮春,所作之歌則大多是感慨韶華易逝的哀婉之作。特彆是客居京師的南邊讀書人,麵對此情此景,總免不了思親懷鄉之情充盈肺腑,跟著酒入愁腸,多數就化作相思之淚了。
隻是本年格外分歧,先有吳二三在羅浮頂殺得人頭滾滾,後有暮雨落花這等不祥之兆,“羅浮雁鳴”就少有人提及了。
天子抬起手,以手指朝吳礙的禿頂點了點,無法道:“你啊,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哄哄朕這個快死的老頭子?也是,即便是穀神殿裡的老祖宗,也隻是光陰悠長,畢竟難逃意散神消的那一天。佛門至今連個天人也冇有,又如何有立下循環的本事?”
北地的風雪再大,間隔飛到京師,化為瑞雪滿中州的雄奇氣象,總另有不短的光陰。
他又笑了一陣,氣色竟也好上很多,這才收起笑容,有些陰沉隧道:“方纔說到老臣致仕,賀霆威固然老邁昏聵,但依朕的本意,隻是想把板子高高舉起再悄悄放下,並不想真的殺他。”
“嗈嗈兮寒雁鳴雲,凜冽兮霜風襲戶。”
吳礙聽了,不由得會心一笑:“臣卻感覺,經陛下這麼一解釋,這本來隻是中規中矩的兩句詩,驀地變對勁境深遠起來,當真解得妙!想來晏大學士也是心悅誠服吧?”
“吳卿放心,朕自會叮嚀汝南,讓他好好敲打一下南邊的那幾個藩王。你替朕奉告阿誰病虎山傳人,南下若遇停滯,依律措置便可。”
“嗯?”
見吳礙張嘴欲言,天子抬起手,打斷道:“吳卿無需多言,白蓮北宗尚無尺寸之功於姬室,你方纔所言正合朕意。”
哪怕大明宮東暖閣內已早早添置了火盆,暖和如春日,壽數無多的天子還是受了些風寒。
天子非常有些對勁,點頭道:“在詩賦一道上,晏大學士絕少服人,朕卻稱得上他的一字之師。”
待吳礙坐下,天子在軟榻上挪解纜軀,換了身材另一側斜倚在身後靠背上,向著門傳揚聲道:“楊焰嬋!”
吳礙沉默不語,佛門鼓起太晚,很多事情都是無可何如。
他聞言輕聲答道:“如陛下所知,臣入朝前是黑蓮一脈現在佛長官前護法,卻不是將來佛主的護法,並不曉得循環之事。”
“朕一時不察,出了個大醜,麵子上過不去,就強詞奪理,說久居京師之人都清楚,羅浮山的雁鳴自入秋開端,一向持續到暮秋,且越是鄰近寒冬,還未出發南飛的大雁就越少,雁鳴聲就更加哀切動聽。如果見到一隻老邁無依的孤雁,就更加惹人唏噓感慨,乃至於每到暮秋,總有幾個宦海沉浮了一輩子的老臣以‘老雁孤飛、哀鳴南向’為由,情詞誠心腸上表乞骸骨,恐怕走晚了一步就會客死他鄉,不能落葉歸根。孟夫子這一個‘數’字當真妙到顛毫,道儘了此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