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漁父[第2頁/共2頁]

孔子愀但是歎，再拜而起，曰：“丘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圍於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客淒然變容曰： “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愈數而跡愈多，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發得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於不免矣。謹修而身，慎守其真，還以物與人，則無所累矣。今不修之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

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推琴而起，曰：“其賢人與？”乃下求之，至於澤畔，方將杖拏而引其船，顧見孔子，回籍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進。客曰：“子將何求？”孔子曰：“曩者先生有緒言而去，丘不肖，未知所謂，竊待於下風，幸聞咳唾之音，以卒相丘也。”客曰：“嘻！甚矣，子之好學也！”孔子再拜而起，曰：“丘少而修學，乃至於今，六十九歲矣，無所得聞至教，敢不謙虛！”客曰：“同類相從，同聲呼應，固天之理也。吾請釋吾之統統而經子之以是。子之以是者，人事也。天子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離位而亂莫大焉。官治其職，人憂其事，乃無所陵。故田荒室露，衣食不敷，征賦不屬，妻妾反麵，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能不堪任，官事不治，行不明淨，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祿不持，大夫之憂也；廷無忠臣，國度昏亂，工技不巧，貢職不美，春秋後倫，不順天子，諸侯之憂也；陰陽反麵，寒暑不時，以傷庶物，諸侯暴動，擅相攘伐，以殘民人，禮樂不節，財用窮匱，人倫不飭，百姓淫亂，天子有司之憂也。今子既上無君侯有司之勢，而下無大臣職事之官，而擅飾禮樂，選人倫，以化齊民，不泰多事乎？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成不察也。非其事而事之，謂之總；莫之顧而進之，謂之佞；希意道言，謂之諂；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好言人之惡，謂之讒；析交離親，謂之賊；獎飾詐偽以敗惡人，謂之慝；不擇善否，兩容頰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所謂四患者：好經大事，變動易常，以掛功名，謂之叨；專知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見過不更，聞諫更甚，謂之很；人同於己則可，分歧於己，雖善不善，謂之矜。此四患也。能去八疵，無行四患，而始可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