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道應訓[第1頁/共12頁]

趙襄子攻翟而勝之，取尤人、終人。使者來謁之，襄子方將食，而有憂色。擺佈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斯須。今趙氏之德行無所積，今一朝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所覺得昌也；而喜，所覺得亡也。勝非其難也，持之者其難也。賢主以此持勝，故其福及後代。齊、楚、吳、越，皆嘗勝矣，但是卒取亡焉，不能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主能持勝。孔子勁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墨子為守攻，公輸般服，而不肯以兵知。善持勝者，以強為弱。故老子曰：“道衝，而用之又弗盈也。”

宋景公之時，熒惑在心。公懼，召子韋而問焉。曰：“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禍且當君。固然，可移於宰相。”公曰：“宰相，所使治國度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寡人誰為君乎？寧獨死耳！”子韋曰：“可移於歲。”公曰“歲，民之命；歲饑，民必死矣。為人君而欲殺其民以自活也，其誰以我為君者乎？是寡人之命，固已儘矣！子韋無複言矣。”子韋還走，北麵再拜曰：“敢賀君。天之處高而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有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歲。”公曰：“子奚以知之？”對曰：“君有君人之言三，故有三賞，星必三徙舍。舍行七裡，三七二十一，故君移年二十一歲。臣請伏於陛下以伺之。星不徙，臣請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果三徙舍。故老子曰：“能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子發攻蔡，逾之。宣王郊迎，列田百頃，而封之執圭。子發辭不受。曰：“治國立政，諸侯入賓，此君之德也；發號施令，師未合而失敵遁，此將軍之威也；兵陳戰而勝敵者，此百姓之力也。夫乘民之功績，而取其爵祿者，非仁義之道也。”故辭而弗受。故老子曰：“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燦爛問於無有曰：”子果有乎？其果無有乎？”無有弗應也。燦爛不得問，而就視其狀貌，冥然、俄然，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搏之不成得，望之不成極也。燦爛曰：“貴矣哉！孰能至於此乎！予能有無矣，未能無無也；及其為無無，又何從至於此哉！”故老子曰：“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有為之無益也。”

白公勝慮亂。罷朝而立，倒杖策，錣上貫頤，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鄭人聞之，曰：“頤之忘，將何不忘哉！”此言精力之越於外，智慮之蕩於內，則不能漏理其形也。是故神之所用者遠，則所遺者近也。故老子曰：“不出戶以知天下，不窺牖以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