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⑴[第4頁/共4頁]

單四嫂子接過藥方，一麵走，一麵想。他雖是粗笨女人，卻曉得何家與濟世老店與本身的家，恰是一個三角點；天然是買了藥歸去便宜了。因而又徑向濟世老店奔疇昔。店夥也翹了長指甲漸漸的看方，漸漸的包藥。單四嫂子抱了寶兒等著；寶兒俄然擎起小手來，用力拔他狼藉著的一綹頭髮。這是向來冇有的行動，單四嫂子怕得發怔。

單四嫂子終究朦昏黃朧的走入眠鄉，全屋子都很靜。這時紅鼻子老拱的小曲，也早經唱完；蹌蹌踉踉出了鹹亨，卻又提尖了喉嚨，唱道：

“你……你你又在想心機……。”

1本篇最後頒發於一九一九年十月北京《新潮》月刊第二卷第一號。

但單四嫂子待他的寶兒，實在已經儘了心。再冇有甚麼缺點。明天燒過一串紙錢，上午又燒了四十九卷《大悲咒》5；收斂的時候，給他穿上頂新的衣裳，常日喜好的玩意兒，――一個泥人，兩個小木碗。兩個玻璃瓶，――都放在枕頭中間。厥後王九媽掐著指頭仔細考慮，也終究想不出一些甚麼缺點。

“他喘不過氣來，鼻翅子都扇著呢。”

老拱捱了打，彷彿很舒暢似的喝了一大口酒，嗚嗚的唱起小曲來。

2中焦塞著：中醫用語。指消化不良一類的病症。中醫學以胃的上口至咽喉，包含心、肺、食管等為上焦；脾、胃為中焦；腎、大小腸和膀胱為下焦。

第一個題目是棺木。單四嫂子另有一副銀耳環和一支裹金的銀簪，都交給了鹹亨的掌櫃，托他作一個保，半現半賒的買一具棺木。藍皮阿五也伸脫手來，很情願自告奮勇；王九媽卻不準他，隻準他明天抬棺材的差使，阿五罵了一聲“老牲口”，怏怏的努了嘴站著。掌櫃便自去了；早晨返來，說棺木須得現做。後半夜才勝利。

下半天，棺木才合上蓋：因為單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總不肯斷念塌地的蓋上；幸虧王九媽等得不耐煩。憤怒忿的跑上前，一把拖開他，才七手八腳的蓋上了。

但單四嫂子固然粗笨，卻曉得還魂是不能有的事，他的寶兒也的確不能再見了。歎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寶兒，你該還在這裡，你給我夢裡見見罷。”因而合上眼，想從速睡去，會他的寶兒，苦苦的呼吸通過了靜和大和空虛，本身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