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心魔（四十二)[第2頁/共3頁]

溫泉殿中暖融融的, 熱氣自水麵扶搖而起，蒸騰出一片白茫茫的水霧。隔著這白霧，一尺以外, 便隻能見恍惚的人影，三尺以外，則連人影也氤氳在霧氣中, 雖凝神細視卻也可貴發明——比方現在的武曌。

聲音在殿中反響, 很久方絕，卻久不聞武曌覆信, 婉兒不覺便蹙了眉, 沿著池邊向出水的龍頭處遊動，又喚一聲“阿曌”。

武曌沉默很久，方感喟一聲：“承平。”向婉兒看一眼，又道：“你附和她？”

婉兒凝睇著她：“這便是本日我所看的疏奏所說了。長樂公主令人自江東訪得曲轅之犁，交奉天局研製更新，造得更小巧、更便利的犁具，獻予陛下為萬壽節禮。此新犁毋須耕牛，隻要驢、騾，乃至力量大些的人便可利用。陛下若不放心，可先在都中試用，知其好壞，再推行天下。屆時造犁亦如本日承天局競標之法，使戶戶皆可承擔。公主並請將前些年所編得的農書、醫書、藥書，擇其要略選為節本，大量印刷，頒賜州縣，使州縣設先農官，用陳大哥農農閒時兼而為之，教裡保利用新犁，背誦農書訣要，習唱衛生歌訣。裡保再推諸鄉裡，務使五年以內，黃口孺子亦能背誦。”

武曌眯了眼：“怕不止罷。奉天局是朝廷財產，民人難以與之相競。最無益潤的部分，短長相乾，盤根錯節，連承平都一定能一下厘清。承天局卻將這些買賣包出去，大販子不屑於追逐這等蠅頭小利，那些無門路的小販子，甚而是耕地的農丁，隻要有膽識，卻大可混得一筆買賣，如此承天局不需求投入大本錢便可輕鬆建立，遍及各州，本地的小商販，也頗多得利之處——想必那些紡織的，多又是女工了？”

武曌道：“公開競標？”

武曌挑了眉：“朝廷自有官奴婢及匠人，何故又要引進其他商戶？有了奉天局，再另開承天局，也是多餘。”

武曌的目光順著衣衫而下，又沿著水珠而上，本已平複的呼吸又垂垂亂起來，握著婉兒的手，輕笑著問她：“你猜我想到了甚麼？”

婉兒在池邊張望了一圈, 仍然不見武曌的麵，手撐著池邊滑下去, 悄悄喚：“阿曌。”

婉兒便笑：“奉天局所賣，皆是華服，且多是女裝，承天局賣的，倒是各種合用的衣裳，比方雨天的雨衣，夏天的風涼短衫，夏季的厚布衣，可做被褥又可做衣裳的行軍襖，可下田用的短裳，可翻山而行的便利布衣，以及浴衣、泳衣之屬。公主開奉天局時，命他們研製紡機，數年間很有改進。現在綢緞等布雖還不能用這紡機織造，如粗麻等料卻已能夠多量製作，如此則布匹價益低。又客歲年底括天下之戶，得數六百萬，按稅賦比得田畝所產之糧，再與各地刺史一一比對，統算得一個‘人均支出’，以此人均支出為比，得出民人所能承擔的衣裳造價，以此價為上限，再命人嚴格限價，使各州商戶競價，每州或三家，或五家商戶，競得價目，結合承包了這一筆買賣，將來朝廷設店鋪發賣衣裳，號為‘承天局’，專做民人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