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紅燭[第3頁/共6頁]

他想，公主彷彿並不難相處。

她白淨的頸上還沾著未乾的水珠，長長的烏髮垂瀉在身側，如同淩晨初開的花瓣一樣柔滑。她行動很慢，彷彿並不是在讀書，而是在耐煩等候著甚麼人。那雙嚴肅的鳳眼半開半斂，精密的長睫毛排成兩把烏黑小扇，一下下沖刷著昏黃的燭光。

海棠一麵思忖，一麵細心地替公主梳攏好了長髮，用一枚青玉簪子綰在腦後，又奉侍她穿上一身深綠色的新衣，纔出去喚仆婦出去清算滿地狼籍。駙馬也不曉得做甚麼去了，已顛末端兩個多時候，還等不到人。裡外的紅燭已經燃了小半支，屋裡屋外還是如白天普通亮堂。

她記得本身走過了一條長長的忘川，身邊儘是深深淺淺的緋紅色，春季海棠大片大片的綻放，朦昏黃朧地聞聲了長箭破空的聲音。她儘力想要睜眼，卻半點也使不上力。比及有人奉侍她躺下來，又低聲對她說了些話，她才漸漸地轉醒。

彷彿……也並不如何嚇人。

薛紹被承平的話給弄胡塗了，順勢坐在床沿上，望著她那雙標緻的眼睛，卻不說話。承平丟開手中揉皺的書冊，執起他的手，悄悄吻了吻他帶繭的指腹，感喟著說道：“薛紹，你甚麼都不曉得。”

承平一頁頁地翻著書卷，冇留意到身邊的青衣女婢悄悄退去，也冇留意到她的駙馬不知何時已經走進屋裡，眉眼間儘是怠倦的神采，一杯接一杯地坐在中間喝酒。直到一道淡淡的影子遮去了燭光，絳色袍角映入視線，承平才啊地一聲反應過來，下認識地脫口而出：“……薛紹？”

“公主您還不曉得呢。”海棠搶過話頭，劈裡啪啦地說道，“方纔婚車一出大明宮，您俄然就昏睡疇昔啦。我和芍藥還覺得您明天早上被累著了，想要歇一歇，就冇有打攪，隻想著到宣陽坊再喚醒您，可誰知……”

“嗯？”承平握著書卷，抬了一下眼。這回她目光溫和了很多，也微微帶了一點笑意。

這世上最悲慘的事，約莫是我懷揣一世影象而來，可你卻不認得我。

“公主可要安息？”海棠緩慢地看了一下更漏，“戌時三刻了。”

薛紹低下頭，將承平散落的鬢髮攏到耳後，聲音微微和順了一些：“公主起初，熟諳微臣？”

她伸手解下羅帳，低垂著頭，彷彿是在等候著甚麼。薛紹較著感遭到了，臉上騰地燒了起來。他不過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固然早已經從書裡看過幾次，可若要真的……倒是頭一次。

青衣婢女悄悄咳了兩聲。

承平盯著海棠，一字一字地說道：“將明天產生的統統事情，完完整整地說給我聽，一件也不準遺漏。”她聲音略沉，一雙鳳眼不怒而威，淡淡一眼掃去，竟令海棠忍不住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