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嘉遁卷[第2頁/共4頁]

懷冰先生曰：“聖化之盛，誠如高論。出處之事，人各有懷。故堯舜在上，而箕潁有巢棲之客；夏後禦世，而窮藪有握耒之賢。豈有慮於此險哉蓋各附於所安也。是以高貴其誌，不仕貴爵，存夫爻象，匹夫所執，延州守節，賢人許焉。”

抱樸子曰：有懷冰先生者，薄周流之棲遑，悲吐握之良苦。讓膏壤於陸海，爰躬耕乎斥鹵。秘六奇以括囊，含琳琅而不吐。謐濁音則莫之或聞，掩輝藻則世不得睹。背朝華於朱門，保恬寂乎蓬戶。絕軌躅於金張之閭，養浩然於幽人之仵。謂榮顯為不幸，以財寶為草土。抗靈規於雲表，獨違今而遂古。庇峻岫之巍峨，藉翠蘭之芳茵。漱流霞之澄液，茹八石之精英。思眇眇焉若居乎虹霓之端，意飄飄焉若在乎倒景之鄰。萬物不能攪其和，四海不敷汩其神。

於是懷冰先生蕭然遐眺，遊氣天衢，情神遼緬，旁若無物。俯而荅曰：“嗚呼！有是言乎蓋至人有為，棲神衝漠，不役誌於祿利，故害辱不能加也；不*峙於險途，故傾墜不能為患也。藜藿不供，而意佚於方丈；齊編庸民，而心歡於有土。寢宜僚之舍，閉乾木之閭，攜莊萊之友，治陋巷之居，確嶽峙而不拔，豈有懷於卷舒乎以欲廣則濁和，故委世務而不紆眄；以位極者憂深，故背勢利而無餘疑。其貴不以爵也，富不以財也。侶雲鵬以高逝，故不縈翮於腐鼠；以蕃武為厚誡，故不改樂於簞瓢。

“故藏器者珍於變通隨時，英逸者貴於吐奇撥亂。若乃耀靈翳景於雲表，則麗天之明不著；哮虎韜牙而握爪，則搏噬之捷不揚；太阿潛鋒而不擊，則立斷之勁不顯；驥騄踠趾而不馳，則追風之迅不形；並默則子貢與喑者同口，鹹暝則離朱與蒙瞽不殊矣。先生潔身而忽大倫之亂，對勁而忘安上之義，存有關機之累，冇無金石之聲，庸人且猶憤色，何有風雅而偶然哉！

“夫七尺之骸，稟之以所生，不成受全而歸殘也；方寸之心，製之在我，不成放之於流遁也。躬耕以食之，穿井以飲之，短褐以蔽之，蓬廬以覆之，彈詠以娛之，呼吸以延之，清閒竹素，寄情玄毫，守常待終，斯亦足矣。且夫道存則尊，德勝則貴，隋珠彈雀，知者不為。何必須權而顯，俟祿而飽哉！

乃造而說曰：“徒聞振翅竦身，不能淩厲九霄，騰跚玄極，攸敘彝倫者，非英偉也。今先生操立斷之鋒，掩炳蔚之文，玩圖籍於絕跡之藪，括藻麗乎鳥獸之群，陳龍章於晦夜，沈琳琅於重淵，冬眠於隆冬，藏華於當春；雖複下帷沉思，殫毫騁藻，幽讚太極，闡釋元本，言歡則木梗怡顏如巧笑，語戚則偶嚬顣而滂湃，抑輕則鴻羽沈於弱水，抗重則玉石漂於飛波，離同則肝膽為胡越，合異則萬殊而一和，切論則秋霜春肅，溫辭則冰條吐葩，摧高則峻極頹淪，竦卑則淵池嵯峨，疵清則倚暗夜光，救濁則立澄黃河。然不能沾大惠於庶物，著弘勳於皇家，名與朝露皆晞，體與蜉蝣並化，忽高貴於賢人之寶，忘川逝於大耋之嗟，竊為先生不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