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統三年（公元537年）－秋[第1頁/共4頁]

耳邊響起誦經的聲音，嘛嘛吽吽，繞於耳邊不散。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他將我的頭摁進懷中，說：“胡說。我死了你該如何辦？我不會死。”一手在我臉上抹了一把，似為了讓我更看清，他抬了抬那隻吊著的胳膊：“隻是左臂中了一箭。流矢罷了，你看，不深，不重。放心。”

“如願……”我伸手抱緊他，“如願。我恨過你，直到現在都恨你。但是這恨，卻冇法消抹我愛你。”

俄然腳下一空，竟無所憑托，我也直直掉了下去！

他緊抱著我，隻一麵喚：“莫離……莫離。”

他寂靜很久，低頭輕吻我的額頭，喃喃唸叨：“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莫離，當時候，你恨過我嗎？”

寺中三五個和尚與世無爭，隻顧濟世，不問來路。問明來意，便帶我們到一間客房，能夠歇息一夜。還供應了潔淨的衣物和藥品。

我低著頭，雙手撐著他的胸膛。

我在他懷中，昏昏沉沉，垂低頭子森然地睡去。好久冇有感覺如此寧靜和放鬆。我如一團尚未成型的靈，漂泊在暗中沉寂的無邊無邊的空間裡。他的呼吸，他的氣味，他的每一個和順的愛撫，都讓我愈來愈安靜。

我撲在他懷中，泫然欲泣：“公子……不要讓我走。我還是公子的人……”

雨水流入口中，如甘露芳苦澀潤。淺嘗輒止，隻為讓他開口。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認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儘，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儘……

內裡模糊傳來了僧侶們誦唸早課的聲音。

那老是冗長煎熬的夜，如何遇見他，就如此長久不堪，彷彿倉促一眨眼。

他教會我愛情，教會我思念，教會我痛苦，也——

他緊閉著雙眼，手緊攬住我的腰，顫抖著，指甲幾近掐進肉裡。

但是同愛比擬，恨算得了甚麼？哪怕最刻骨的恨，都抵不上最輕淺的愛。一念愛生，便是春拂大地，死物復甦。

我搖點頭。

而他，想必更哀痛吧。

我踮起腳以唇堵住他上麵的話。

天就要亮了。時候無多。

樓高望不見，儘日雕欄頭。

這是那裡？如登瑤池。

我吻著他，巴望著他。我的愛，我的靈魂，我的身材都在呼喊他。龐大的慾望在體內尖嘯著，號令著，左突右撞——

灰色的僧袍倉促褪落，我們肌膚相觸，慾望相親。他的手，他的唇，似妖魔般猖獗伸展的藤，在我的身材上殘虐地發展，快速地裹纏。

滿臉雨水殘虐，我幾近睜不開眼。但是我瞥見他了。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我仰起臉，臉上滾燙：“我傳聞你傷重，存亡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