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紫衣[第1頁/共4頁]

“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他語氣平平，但已比先前質疑和緩很多。

周紫衣道：“比起母舅一家，妾身這些苦，算不得甚麼。”

春山答：“小的聽楊柳兒說郡主睡得不大安穩，或是讓夢魘住了，剛醒。”

話到此處，周紫衣臉上方纔牽引出的點點笑意就被這一問打散了，僵在嘴角，帶了幾分焦灼，回道：“那是妾身這輩子過得最好的日子，如何能忘呢？日日回想著才氣撐住，才氣想起來本身原是小我，不是誰家犁地的牲口，磨磨拉車的牲口。”

陸焉回身坐於椅上，手肘撐著桌麵，掌心虛扶鄙人頜唇邊，目光落在案幾上冒著青煙的獸足弦紋龍泉香爐上，沉默中皺眉沉思。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妾身甚麼都不曉得，妾身真的甚麼都不曉得啊…………”乃至不知錯在那邊，緣何赴死，隻因命如螻蟻，便平生任人踩踏。她脊梁骨彎折，本身不立，如何能稱之為人？到底到處惹人輕視，遭人鄙夷，反過來還要怪命，都是命。日夜燒香拜佛，同菩薩請願，但願下一世投身富朱紫家，再不受人淩辱。可歎是這一世還未完，哪隻要冇有下一世？

他從未想過，這平生還能與故交相逢，他原覺得，他的故交不至鬼域不相見。

血還在地板上伸展，屍首已遠遠拖走。哪來甚麼過往浮沉，唯剩下煙消雲散。

春山排闥來，不敢多話，悄悄站在桌邊服侍。

“嗯——”他這一聲輕哼，不知是承認還是思疑，聽得周紫衣心頭一顫，最難過不是死，而是等候。

“是！小的領命！”

他仰著頭，燭台的光到不了眉心，一張超脫出塵的臉藏在暗淡的暗影中，將他的淒惶無措十足安葬，這很多年，他已垂垂忘了本身是誰，本來如何，舊夢幾次？一一皆是泡影。深呼吸，長悠長久感喟，寂靜是徹夜的主調，停一停，再睜眼，仍然是心如鐵石，殘暴無情的西廠提督陸焉。

徹夜熱烈不凡的東淮居，現現在人去樓空，寥寥淒清。不是離情的愁苦，而是殺人的痛快。

周紫衣已然安靜，回聲道：“是呢，小時候母舅常說妾身字寫得好，乾元二年妾身生辰那日同母舅一併寫了一闕詞，上半闋是妾身寫的‘翦勝迎春後，微風入律頻催。前回下葉飛霜處，紅綻一枝梅。’下半闋是母舅提字，‘正遇時調玉燭，須添酒滿金盃。尋芳朋友休閒過，排日有花開。’妾身歡樂得很，便裱起來掛在房中，難不成現在還留著？可真是…………”

他問：“茹月樓裡有你一幅字？”

周紫衣點點頭說：“是呢，妾身瞧著四周房屋院落多數未變，就是茹月樓，雖空著，但花草山石都是二十年一個模樣，這倒也可貴…………”

他說：“起來吧——”帶著對昔日光陰的反響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