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繆稱訓[第1頁/共7頁]

道者，物之所導也；德者，性之所扶也；仁者，積恩之見證也；義者，比於民氣而合於眾適者也。故道滅而德用，德衰而仁義生。故上世體道而不德，中世守德而弗壞也，季世繩繩乎唯恐失仁義。君子非仁義無以生，失仁義，則失其以是生；小人非嗜慾無以活，失嗜慾，則失其以是活。故君子懼失仁義，小人懼得勝。觀其所懼，知各殊矣。易曰：“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禍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無患者，古今未之有也。是故賢人察其以是往，則知其以是來者。賢人之道，猶中衢而致尊邪：

虞公見垂棘之璧，而不知虢禍之及己也。故至道之人，不成遏奪也。人之慾榮也，覺得己也，於彼何益？賢人之行義也，其憂尋出乎中也，於己何故利？故帝王者多矣，而三王獨稱；貧賤者多矣，而伯夷獨舉。以貴為聖乎？則聖者眾矣；以賤為仁乎？則賤者多矣。何賢人之寡也。獨專之意樂哉！忽乎日滾滾以改過，忘老之及己也。始乎叔季，歸乎伯孟，必此積也。不身遁，斯亦不遁人。故若行獨梁，不為無人不兢其容。故令人信己者易，而蒙衣自傲者難。情先動，動無不得；無不得，則無紓發綞後快。故唐、虞之舉錯也，非以偕情也，快己而天下治；桀、紂非正賊之也，快己而百事廢。喜憎議而治亂分矣。

賢人不求譽，不辟誹，正身直行，眾邪自息。今釋正而追曲，倍是而從眾，是與俗儷走，而內無繩，故賢人反己而弗由也。道之有篇章形埒者，非至者也。

是故德之所施者博，則威之所行者遠；義之所加者淺，則武之所製者小矣。鐸以聲自毀，膏濁以明自鑠。豺狼之文來射，猿抑捷來措。故子路以勇死，萇弘以智困。能以智知，而未能以智不知也。故行險者不得履繩。出林者不得直道，夜行瞑目而前其手，事有所至，而明有所害。人能貫冥冥入於昭昭，可與言至矣。 中國古籍全錄

察一曲者，不成與言化；審一時者，不成與言大。日不知夜，月不知晝，日月為明而弗能兼也，唯六合能函之。能包六合，曰唯無形者也。驕溢之君無忠臣，口慧之人無必信。交拱之木，無把之枝；平常之溝，無吞舟之魚。根淺則末短，本傷則枝枯。福生於有為，患生於多欲，害生於弗備，穢生於弗耨。聖報酬善若恐不及，備禍若恐不免。蒙塵而欲毋眯，渡水而欲無濡，不成得也。是故知己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福由己發，禍由己生。

故義勝君，仁勝父，則君尊而臣忠，父慈而子孝。賢人在上，化育如神。太上曰：

君子者，樂不足而名不敷。小人樂不敷而名不足。觀於不足不敷之相去，昭然遠矣。含而弗吐，在情而不萌者，未之聞也。君子思義而不慮利，小人貪利而不顧義。子曰：“鈞之哭也，曰：‘子予何如兮乘我何’其哀則同。其以是哀則異。”故哀樂之襲情麵也深矣。鑿地漂池，非止以勞苦民也。各從其庶而亂生焉。其載情一也，施人則異矣。故唐、虞日孜孜乃至於王，桀、紂日怏怏乃至於死，不知後代之譏己也。常情麵，說其所苦即樂，失其所樂則哀。故知生之樂，必知死之哀。有義者不成欺以利，有勇者不成劫以懼，如饑渴者不成欺以虛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