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頁/共5頁]

黃珊彷彿纔回過神,山光搖落樹影,她一身烏黑在林中踽踽獨行,周身帶著股邈邈仙氣。那小鬟站在她身後,見她俄然停下,本鬆了口氣,成果卻聽她道:“前麵有間屋子。”

黃珊低頭握起一捧柔嫩的桂花,又抬眸重新望向他消逝處的林間野徑。

黃珊臉容愈發素白,她闔了闔眼睫,亦淺笑了一下:“我能夠。”

黃珊向阿誰小鬟道:“你奉告夫人我待會兒歸去。”說完才雙手合十向那老衲一禮,抬步跨進小院。她走過阿誰撿花人,他毫無反應,恍若無人。

拜過諸佛後,莊夫人攜人去聽方丈講禪。黃珊本也想同去,但動機一轉,隻說要自行在寺中看一看,便攜著一個婢女伶仃分開了。

黃珊身份高貴,可又不準世人形跡太露,引得大家側目於她,故而莊夫人仍行在隊首中間,莊晰和黃珊一左一右伴著她。

寺院中這一處群落並非對遊人開放的,因此人跡寥寥,遠山,石徑,鬆柏,黃葉,在風中動又不動,語又不語。

那小鬟有些不安,問道:“……珊蜜斯,這裡人影也不見,我們往回逛逛吧?”

黃珊點點頭。故意要站起來,彷彿又怠倦至極做不到。

黃珊打量了整間茅舍,隻見四壁禿禿,粗陋不堪,一張舊矮幾靠牆擺,上麵一把壺,兩雙筷,兩隻碗。地上兩張舊蒲團。

一陣山風拂過,掩日碧葉瀟瀟作響,再一眨眼,萬點香雪已漫漫落下人肩。

老衲笑道:“他不是貧僧的弟子。幾年前,他同女施主一樣誤入貧僧院中,今後每年玄月,他便來我這裡撿花。”

老衲又笑:“施主又癡了。花是花,人是人,施主既為人,何作花語?”他望向屋外那人,道,“他與施主倒也有些相像。貳心中亦落滿了花,以是他要一片一片的拾淨。”

老衲唸了聲佛:“人間灰塵何其多?花揀不淨,是心中有花。心中無花時,不撿也無花。”

刺史府是一座極其精妍的徽州園林。園內水榭樓台,重簷疊瓦;茂林修竹,鬱鬱蔥蔥。廊回橋轉,湖沉奇珍怪石;白牆烏柱,浮雕霓雲百瑞。

黃珊一句話也不講,順著力量的指引,在古寺中緩緩前行。也不知跨過幾道拱門,穿過幾叢林木,屋宇漸遠,野境漸來。

黃珊忽而問:“那報酬甚麼要拾花?他是大師的弟子嗎?”

黃珊問:“為甚麼?花著花落,不該自歸塵泥嗎?”

黃珊站在籬牆外悄悄望著他,他專注之極,哈腰不動,頭也不抬,隻不緩不急的一瓣又一瓣撿起桂花,悄悄放進攏起的衣衿中。那籬牆矮到不過人膝,彷彿防君子不防小人,黃珊天然冇有跨出來,她看了那人一會兒,又抬頭去看桂花樹。

那老衲笑道:“施主若不去看它,心中又怎會有樹?葉生葉枯,他生他,他枯他的;蒲團在地,不管有人坐他,無人坐他。”老衲雙手合十緩緩道,“施主何去看天道?施主何不看己身?花著花落我還是我,棍棒加身我還是我,阿彌陀佛——”